郎欺: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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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这话?是?真的。天下都是?士族的天下,朕错了,错了,是?朕太操之过急了。”

    文?砚之闻此,傲骨未曾动摇。

    君王死社稷,臣子死气节。他决不能逃,要?斗争到底,哪怕流血断头。

    “或许各地?藩王只是?在观望,只需陛下想办法拖住王戢,延缓下来,给藩王们以考虑反应的时间,便有获胜之望。”

    “太迟了。”司马淮痛然道,“王家的部曲已经和?御林军短兵相?接了。”

    平日里在皇宫养尊处优脑满肠肥的御林军如何是?豪门部曲的对手,败势如溃,丢兵弃甲,薄薄的皇宫城墙根本挡不住流箭飞矢,火光映亮了全部天空。

    顷刻,王家的人就要?冲进来“清君侧”了。他们半点不拖泥带水,遇见喽啰也不惜得收拾,格外珍惜时间,走的是?速战速决的战术。

    败局已定。

    司马淮不想让文?砚之白白牺牲,劝道:“因为王绍之死,王氏恨你入骨,你若被擒定然有死无生!”

    文?砚之怔了,冤蒙不白,“微臣这些日一直在宫中,绝没害过王绍的性?命。”

    司马淮道:“朕当然知道你是?清白的,可朕知道没用?,重要?的是?王氏认定你杀了王绍,间接累得老家主哀伤而亡。琅琊王氏的新任家主,已对你下了诛杀令。”

    文?砚之痴痴道,“新……家主?诛杀令?”

    司马淮目光黯淡,不想提那个名字,但绕也绕不开。

    没错,王章临死前将家主戒指传给了九女王姮姬,王姮姬正是?新任家主。

    “是?她亲口?下的。”

    文?砚之登时犹如被抽去?了灵魂,跪在坚硬的阶前宛若一滩泥,浑身发寒,头皮剧痛,心脏活生生被剜出来。

    她……竟是?新任家主。

    她亲口?下的诛杀令。

    那么王戢这来势汹汹的清君侧行为,也是?她这家主盖章诺之的。

    文?砚之泪腺一时很酸很酸,酸得支零破碎,本以为很坚强连死都不惧,却被心爱之人亲手捅刀子而悲哭,舍生取义的信念亦被戳得千疮百孔。

    原来她真的不原谅他。

    她不相?信他的清白。

    她终究……更爱琅琊王吧。

    “所以文?卿,先走吧,来日方长。”

    司马淮不想自己唯一的忠臣做权力的殉难者?,留得青山在,日后总有东山再起之日。毕竟权力的博弈是?场风险极大的游戏,你方唱罢我?登场,没有人能长久胜利,没有人会长久失败。

    “朕已为你安排了北方的去?处,虽委身侍奉匈奴人,但好?歹留得性?命,日后若有机会朕会派人再联络你。”

    杀兄之仇,夺妻之恨。

    这两样莫须有的罪名齐齐压到了文?砚之的头上,重似泰山。

    如今郎灵寂重新得到了琅琊王氏,权倾半壁江山,必定不会轻饶了文?砚之。

    文?砚之仍然无法容忍自己折节偷生,事实上,郑蘅亲自下令要?他死,比真正用?长矛在他身上戳透明窟窿还痛,杀人诛心,痛得人喘不过气来。

    如果她真要?他死,那他还苟且偷生做什么,就死在她的手下吧。

    她和?他曾经那样美好?过,心心相?印,情?深不渝,共同闯过风雨。

    他还没穿新郎官的衣裳。

    那日她还倚在他的肩头开玩笑说,成婚时要?在新郎官的帽子上缝梅花,他的凤冠上也要?戴梅花,她最喜欢的花,亦是?他们的定情?之花。

    “蘅妹……”文?砚之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司马淮看不惯他儿女情?长,急得火烧眉毛,催促他赶紧逃离皇宫。

    这些日的相?处,君臣之间也算有惺惺相?惜的真情?。司马淮亲自下龙椅推搡文?砚之,莫要?一时意气用?事。

    然而太迟了,王家凶神恶煞的兵马闯进殿来。

    “生擒文?砚之,献给新家主!”

    ……

    陈辅等实施新政的臣子们被囚禁了起来,罪名是?讽刺的“背主”。

    镣铐加身,重刑伺候。

    押入天牢,等候审判。

    至于文?砚之,在皇帝的死命维护下暂时潜逃了,琅琊王氏的兵将实施追捕,洒下天罗地?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至此,施行新政的一干人等已被打击殆尽,变法彻底失败。

    捉拿文?砚之为老家主报仇是?新任女家主“下”的命令,凡王氏子弟必须遵从,否则就是?违背祖训,要?被剔除族牒,剥削名下官位和?财产。

    家主下令,每个王氏子弟都需卖命。

    家主代表琅琊王氏的绝对权威。

    窅深的王宅内,王姮姬听人禀告了这一消息,沉默良久良久。

    端坐在家主的高位上,她有种高处不胜寒之感,恍惚头晕,麻木得像泥土人。

    按理说琅琊王氏赢得了这场战,她应该高兴,更多的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风雨欲来的崩溃感。

    她内心不希望文?砚之死,可她无法恳求二哥手下留情?,因为文?砚之背负了杀害五哥的罪名。

    五哥究竟是?不是?文?砚之害的已经不重要?了,他被流言蜚语冠上杀人凶手的名头,板上钉钉的杀人凶手。

    王戢与王姮姬私下里谈过几次话?,晓得王绍不一定是?文?砚之杀的。但现在追究凶手已没意义了,刨根问底只会让彼此都难堪。

    态势早已逆转,从前是?琅琊王氏庇护琅琊王,现在是?琅琊王庇护琅琊王氏,王氏如果想要?这份“庇护”,风雨同舟,就必须对某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即便死的是?王氏血亲。

    王戢道:“九妹,你嫁给琅琊王吧。”

    王姮姬寒了颜色,“二哥,你以前不说这话?。”

    王戢疲惫地?叹,不能再让整个家族在山巅的钢丝上如履薄冰。时代在发展,门阀势力表面上如日中天,实则夕阳余晖。

    琅琊王氏不能和?陈郡谢氏一样崇尚朝隐,也不能像河东裴氏一样以翰墨为功绩,仰息皇室的怜悯施舍,自欺欺人地?留恋马棰下的富贵。

    琅琊王氏骨子里流着狼性?的血液,心中有的是?骄傲与进取的力量,必须代代赓续不断。

    如今,王章死了。

    琅琊王氏需要?巩固家族地?位,赢得这场权利游戏漩涡的最终胜利。

    琅琊王氏,根本输不起。

    “二哥也不想说这种话?,但郎灵寂一定要?你,讨价还价了多少次,他都一定要?你。”

    “如果他真有什么错,二哥定然会帮你的。可当初咱们也找名医验过了,他给你的药绝对无问题。”

    “九妹,你莫要?再任性?了。一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害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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