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红: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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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卸妆后的千岱兰疲惫地穿着宽松的旧毛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失去那些奢侈品的妆点后,你变难看了吗?

    ——1:2配货换来的包包,真的能让你感觉到快乐吗?

    ——花高价格买来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使用着,担心把它划伤、担心它淋雨、担心它变形;拥有它,得到的担心超越过虚荣被满足的愉悦了嘛?

    ——你真的需要这些奢饰品来让自己看起来值得受尊敬吗?

    ——你真的只能通过奢侈品来让他人尊敬吗?

    千岱兰猛然站起。

    她视线一一扫过桌上的东西,这屋子里套着各品牌防尘袋的包,首饰,盒子……堆在一起,好像同时失去了魅力。

    她想起叶洗砚戴着的那条旧围巾,那条她选了羊绒线织的围巾,手艺绝算不上精妙,材质也不是最好,样子现在看也不够时髦。

    但他一直戴着。

    不仅仅是那条围巾,她做的那件衬衫样衣,叶洗砚也穿着,不仅仅是日常,重要社交场合也会穿。

    在他眼中,这些东西俨然比奢侈品更加珍贵。

    冷不丁,千岱兰想起自己从他那里收到的那只油蜡皮2.55。

    那个内袋中,他以钢笔手写的小卡片。

    「比奢侈品更珍贵的,是你内在的勇气」

    什么时候,她眼中渐渐地只看到奢侈品、而忽略掉勇气了呢?

    什么时候,她开始患得患失,开始在意金钱和阶级,而忘却最初时、一腔热血追爱的心了呢?

    门被人敲了三下,赵雅涵叫千岱兰,满腹疑惑:“千姐,你怎么请律师了?出什么事了?”

    千岱兰:“啊?”

    律师是梁亦桢的。

    对方带来了梁亦桢新更改的遗嘱。

    在梁亦桢离世后,千岱兰将合法继承他名下JW的那些股权。

    只需要千岱兰在手续上签个字。

    千岱兰没想到对方来真的,也没想到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好事——她一直以为对方上次是在开玩笑,或者另有目的。

    在律师的引导之下,她晕晕乎乎地握住笔,钢笔尖落在白纸上,按出一道生硬的横,她正欲签下自己名字,却觉掌心出汗,把这支钢笔笔身弄得也有点下雨过后的滑。

    这是叶洗砚送她的钢笔,致敬伍尔芙的产品,笔尖上是两棵榆树,致敬了她的文学巨著《海浪》和《到灯塔去》,可这么长时间了,千岱兰还没有真正静下心去读过这两本书——你的理想在渐渐偏移吗,千岱兰?那个爱学习、勤奋苦读、坚定不移敢追爱、从不犹豫、从不患得患失、从不怀疑自己、放开膀子就是kuku猛干的她,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地被她忘在脑后了呢。

    律师催促:“快签呀,千小姐,只要您签上名字,这份遗嘱就能正式生效了。”

    千岱兰艰难提笔,又写下迟钝的一横。

    今天的她突然不会写连笔字了。

    金色笔夹上的红色宝石闪着光芒,像黑暗中的灯塔,晃了她的眼睛,她身后是暴富后报复性消费买的奢侈品,很多只为拍摄而买,很多甚至一次都没用过,包装盒都没拆过。

    她似乎从未真正拥有过它们。

    这种突然的拥有,真的会让她感到快乐吗?

    这一刻的千岱兰,忽然间想见见叶洗砚。

    律师提醒:“千小姐?”

    千岱兰抬起头。

    在律师讶然的注视下,她低头,将钢笔合拢。

    那份等待她签署的协议,此刻只有两道黑色、生硬的横线。

    “梁先生在哪里?”千岱兰说,“我想见见他。”

    抵达病房时,梁亦桢精神还不错,正倚靠在床上,戴着眼镜,看《巴黎圣母院》,看到千岱兰进来,和煦同她打招呼,并不感到意外。

    千岱兰没有和病人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表示,希望梁亦桢能改掉遗嘱。

    她不想继承JW的那些股权。

    这个答案令梁亦桢意外了。

    他摘下了眼镜,毫无阻隔地看她:“为什么?”

    “因为我想和叶洗砚在一起。”

    梁亦桢失笑:“当初我同你说过,我将JW的主要控股权交给你,就是希望你能和洗砚在一起。”

    “正是因为你希望,所以我才更不能去接受,”千岱兰说,“我不想让他以为,我是因为想要得到这份股权,才选择了他。”

    梁亦桢重新正视她。

    “我当然知道这是很大一笔钱,可我也有属于自己的品牌,虽然它现在影响力还小,但未来,网购会改变人的消费习惯,网店也会冲击线下实体,”千岱兰说,“迟早有一日,我的’红’,也会超越JW,成为女装中的头部品牌。”

    梁亦桢微笑:“等待一棵树生长是漫长的,千小姐。况且,现在的丰收也不耽误你的播种,你有能力平衡好它们,甚至可以用这棵硕果累累的树、去哺育另一棵小树苗。”

    “我不能,”千岱兰说,“说实话,现在的我已经很难平衡好事业和学业了,如果再继承您的这份股权,恐怕我真的要在学业和事业上做一个取舍。”

    梁亦桢说:“比尔·盖茨也曾从哈佛大学退学。”

    “但是很少有人宣传,他的父亲是一名著名律师,母亲是银行董事,曾外祖父曾担任国家银行行长,”千岱兰说,“以前年轻的时候,我曾这样和人争执过,后来我才发现,这些中途辍学的人,背后大多有富裕的家庭和人脉支撑。”

    梁亦桢笑:“难道叶洗砚不曾在这方面给予你安全感?他难道不是你最大的人脉?”

    千岱兰说:“梁先生听过《致橡树》吗?我更想做自己扎根土地的木棉树。”

    梁亦桢说:“现在你面前就摆着一片肥沃的土地。”

    “但这片土地或许需要我牺牲学业、甚至爱情作为代价,”千岱兰终于说出口,“我经常会面临很多取舍,尤其是在学业和事业之间,我经常会为了我的店而选择请假,压迫学习时间,不参加校园活动……但是,这一次,不想再舍弃我好不容易考取的大学。”

    梁亦桢不说话了,他合拢那本《巴黎圣母院》。

    “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千岱兰说,“抱歉,梁先生,这世界上,还有比金钱更重要的事情……我男朋友之前经常讲这句话,我始终不以为然,但今天,我终于明白了这点。”

    她下定决心,缓缓起身,向梁亦桢轻轻一鞠躬。

    “我不会接受这份赠予,也不会在之后的协议书上签字。”

    “叶洗砚不会因为这点小问题选择和你分手,”梁亦桢未置可否,“你难道不想为他做个小小的考验?”

    “我不喜欢考验人性,更不喜欢来试探自己的爱人,”千岱兰说,“在我还小的时候,我看过一本杂志,上面有一篇封面人物的采访,他有句话,我特别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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