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城春归: 52、关山月(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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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祁闻声抬头,恰见刘元乔一脸痛苦的神色,她莫名觉着有趣,“本王都没叫,你叫什么?”

    刘元乔目光游离,支支吾吾道,“看着疼。”

    血很快染红了燕祁手中的纱布,她扔下纱布查看自己的伤口,方才撕开纱布的手法极不讲究,导致她的伤口看着比刚受伤那时还要恐怖些。

    刘元乔自小就不耐疼,也怕疼,哪怕看着别人的伤口,她都觉得疼得难受。反观燕祁,受了伤不仅面不改色,还能分出多余的心思嘲弄她,这人不会感受不到疼痛吧?

    燕祁换了块纱布擦拭自己伤口,用的力度瞧着跟婢女擦拭案几似的,不,还比婢女的力气要大些。

    刘元乔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便开口道,“你能不能轻点?那是胳膊……”

    燕祁擦拭的手顿住,“君侯对本王给自己疗伤的手法似乎很有意见?那不如你来指教指教。”

    换做往常,刘元乔是断然不会多事的,但是燕祁的伤看上去格外狰狞,以至于刘元乔心有不忍。她上前几步从燕祁手中拽出纱布,这块纱布是燕祁新换的,才擦了几下,就已经找不出一点干净之处,被血染了个透。

    刘元乔开始对那一夜的刺客恻目,只怕当时他的刀再快再深些,燕祁今日便不能再安然坐在此处同臣子商议政务了。

    燕祁只是随口一说,哪知刘元乔真的起了给她换药的心思,但是燕祁少有不知所措的时候,此事虽出乎她的意料,她也只是晃了片刻的神,很快又恢复正常,饶有兴趣地看刘元乔忙乱。

    刘元乔重新割了一段干净的纱布叠成方块,细致地擦着伤口周围的血迹,有几点血迹已经干涸怎么也擦不干净。

    “擦不干净就算了。”燕祁说道。

    刘元乔想了想,“王汗说算了那便算了。”她放下纱布,拿起手边的陶瓶,拧开木盖,将里面的药粉一点一点撒在燕祁的伤口上,再用干净的纱布小心翼翼包好。

    “君侯以前没自己动手包扎过吧?”燕祁忽然说道。

    “嗯?”刘元乔用多出来的一小段纱布在燕祁胳膊上打了个结,“王汗怎么知道?”

    燕祁看着刘元乔打的那个并不美观的结子,心想,因为包扎的手法实在不敢恭维,一看就知是初次做这种活儿。

    不过话到嘴边,她却说,“猜的,像君侯这般身份,身边的人定会十分注意小心呵护,不会让君侯受这样的伤,即便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大抵也是不需亲力亲为,自有王府的医官在。”

    “哼,”刘元乔将装药粉的陶瓶盖好,放回原处,“王汗若觉着吾娇生惯养,大可以直说,不必如此阴阳怪气。”

    燕祁不解,“是君侯想知道本王是如何猜到的,本王只不过实话实说,何来阴阳怪气?”

    “王汗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吾先走了,不打扰王汗处理政务。”被包扎伤口的事儿一打岔,刘元乔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等等。”燕祁在身后叫住刘元乔。

    刘元乔慢悠悠转身,“王汗还有何事?”

    “君侯还未说来找本王有何事?难不成只是来帮本王包扎换药?”燕祁可不信刘元乔如此好心。

    糟了,她给忘了!刘元乔想到。不过也算阴差阳错,她刚帮了燕祁的忙,燕祁应该不会跟她计较吧?

    “哦,是有一件事儿,”刘元乔挺直腰背走回去,从袖中掏出两样东西,一样是燕祁的钱袋,另一样是一只锦袋子,里面装着一块腰佩。

    她将两样东西并排放在燕祁的桌案上,觑着燕祁的脸色开口道,“昨日在集市上,吾花了不少王汗的银钱,本想回来后补上,可是回来后春芜告诉吾,说此行出来并未带银钱,不知吾能不能用这一枚玉佩相抵?”

    刘元乔说话的间隙,燕祁面色变了又变,刘元乔以为他怀疑这枚玉佩的价值,急忙解释说,“王汗放心,这枚玉佩的价值不下百金,比昨日在集市上花的只多不少!”

    燕祁看向玉佩。玉佩是上好的墨玉制成,所用的雕刻工艺也是顶级,是大魏皇家之物。

    玉佩的表面静静流淌出温润的光泽,燕祁看着却莫名有股烦躁。

    “王汗觉得,可以吗?”刘元乔紧张地问。

    “你阿娘若是花了你阿爹的银钱,也需要还吗?”燕祁问。

    “啊?”刘元乔没听出话中的深意,认真地思索了一番,回答说,“阿娘有自己的嫁妆啊,几辈子都用不完。”

    燕祁:“……”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罢了,君侯想抵便抵吧。”

    刘元乔目的达成,高高兴兴地离开,燕祁却盯着刘元乔的背影沉思。

    分毫不想欠她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恐怕是抱着同她分割干净日后才能方便脱身的心思。可入了局,他的身上便维系着多方制衡之力,想脱身,这可不行。

    刘元嘉前不久才虎口脱险,路上顺利了没几日,便又遇一劫。

    晋阳治下十八县,刘元嘉和吉翁偏偏选了吕阳县借道,才进吕阳不多久,便遇到了吕阳封城。

    意外总是来得令人措手不及,这回不是因为贼匪,是因为疫病。

    刘元嘉蹲在角落,前方不远处就是封闭的吕阳城门。

    “吉翁,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刘元嘉倍感绝望,他没有遇见过疫病,可却听说过它的厉害。疫病传染得极快,染上疫病,几乎就是听天由命了。

    若他们二人染上,恐怕就要命丧于此,若死在此处,荥阳王府的局势便再无转圜余地。

    吉翁回答不了刘元嘉的问题。

    遇上疫病是他未曾预料到的,且不说按照眼下城中疫病扩散的情形,他们染上是早晚的事,就算他们能侥幸不被传染,何时能够出城也是无法预料的。

    燕祁王将婚期定在九月大祭之时,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吉翁曾思索过,要不就想个法子将刘元嘉送出去,可是他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就算刘元嘉顺利出去,顺利越过边郡,可入了图勒境内,没有他引路,几乎就是寸步难行。

    城门处忽然传来不小的动静。

    “吉翁,吉翁,你快看。”

    只见守城士兵正在将堵在城门口的重重路障移开。

    “难道要开城门了?”

    吉翁摇摇头,侧耳屏息凝神听了一会儿,“不,城外有马蹄声。”

    马蹄声越来越近,刘元嘉也听见了。

    “难道是晋阳军?”他猜测道。

    不多时,一面硕大的东宫旗出现在城下,紧接着,刘元嘉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倒抽一口凉气,“竟是太子阿兄!”

    刘元嘉怕被刘遂认出,急忙拉着吉翁隐入巷中。

    “阿松你可看清楚了?”

    “嗯,是他,绝对没错。”刘元嘉肯定道。

    没想到他那皇伯父会让太子来吕阳,果真君心难测。

    “我们先回去,不能让他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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