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树花开: 14、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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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沈温瓷去了趟书房。

    港城美术馆有新展厅开展,馆长让人给她送了资料过来,意思是她的私人馆藏中有一幅画,很符合这次的主题,希望能借来展出。

    屋内灯光暗沉,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在她所处对角的角落。

    本就微弱的护眼模式,等传到这边,也只能起到一个大致的照明效果。

    沈温瓷正在和周游对接,在这片昏暗当中,男人深邃的双眸,自上而下看她。

    “有事?”

    宋栾树把手里的棋盒放下,“来一局?”

    沈温瓷不知道宋大少哪里来的闲情,但他手里的棋盒十分漂亮。

    她说:“那下五子棋。”

    闻言,宋栾树一顿,表情一言难尽,像是在说这么多年这臭棋篓子是一点儿都没长进啊。

    他摇头,“下围棋。”

    “干嘛玩这么烧脑的,万一我玩着玩着,又发烧怎么办?”

    “……”宋栾树无语,“那玩无脑的,我还容易没脑子呢。”

    沈温瓷折中,“我下五子棋,你下围棋。”

    两人各下个的,沈温瓷不管这么多。

    宋栾树品味刁钻,翠青釉围棋罐,在色泽上有脆碧娇嫩之感,是无数收藏家梦寐以求的珍品。

    沈温瓷摸着永乐年官窑的棋具,感叹这样的上品不多得,也就宋栾树不拿它当回事儿。

    开局,沈温瓷执黑子先手,落在中间。

    永昌的“永子”用了墨翠,熔炼的工艺超绝,乍一看是黑子,迎光一照就是种墨绿的颜色,衬得她的指节葱白。

    说起着棋子,沈温瓷还记得小时候闹过一场乌龙。

    那时候宋爷爷也有一副这样的棋子,沈温瓷这人打小品味一绝,看着一些古风古气的物件就走不动道儿,就央求宋爷爷教自己下棋。

    只是那时候太小了,老爷子教她走棋教了一下午,她光知道用棋子当弹珠弹,把那些棋子弹得叮叮当当发出清脆的声音。最后教来教去,沈温瓷只学会了下五子棋。

    沈温瓷虽然棋下得乱七八糟,但从小就会揣摩大人的心思。

    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墨翠,去外公家时趁着几个叛逆哥哥聚会,顺手牵羊了几个啤酒瓶,背到宋家说给老先生的学棋报酬。

    就因为这个乌龙,宋栾树常常笑话她,说她下棋的造诣,像几个啤酒瓶那么高。

    书房静谧。

    一个棋盘,两人各下各的。

    白玉棋子在他指间滑过,那双手骨节分明,指骨结处浮着些粉,那双手比起白玉子并不逊色多少。

    光影在他立体的五官上尽显造物主的鬼斧神工,同时削弱了他的凌厉。浓密睫羽低垂,沈温瓷无端想起那篇《淇奥》中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端方公子,肃肃如松下风,岩岩若孤松之独立。

    时穗常常给她发小视频,附言说这个人有多帅,但沈温瓷欣赏不了。

    有些人帅,是一种感觉。

    打个灯,找个角度,网络上就没有丑的。

    但宋栾树不是那种氛围感帅哥。

    他是理性美貌。

    就是你稍微有点理性都不可能说出他长得很一般这种瞎话。

    沈温瓷落了四子,形成月亮阵法,准备大杀四方。

    宋栾树堵了一子,说:“今天下午你大奶奶给你打电话来?”

    她嗯了一声。

    “打电话干嘛?”

    “问你。”

    “问我?”

    “问你回来没,有没有空去她那吃饭。”她顿了顿,“我帮你拒绝了。”

    “为什么要帮我拒绝?”

    “你想去啊?那我现在打电话过去。”

    “不去。我就是想问问为什么。”

    沈温瓷棋艺不精,五子棋下着下着就跟着宋栾树的围棋跑了,她皱眉看着棋盘,下意识摩挲自己中指第二指节的银戒。

    “我不想去。”

    她先前的五子棋下到一半,忽然换成围棋的路数,棋局不明,还能一心两用跟他闲聊。

    “反正他们那些人,顺从谄媚多了就觉得你别有所求瞧不起你,强硬多了又觉得你不乖顺不好控制,精明能干多了会觉得你要夺权,退缩让步多了又会觉得你太没骨气。”

    说起下棋,宋栾树应该是沈温瓷的师兄。

    沈温瓷还在用棋子当弹珠时,宋老就已经说他棋数清楚,出子不乱。

    他气定神闲的看她开始堵自己的棋,随口道:“你也是这样看你爷爷的?”

    她摇头,“不是,那小老头只是平等的看不顺眼所有人。”

    沈温瓷思索棋路,同时还不忘腹诽,不然老爷子也不会上五台道观里去住。

    书房里异常安静。

    家里的佣人都不住家,也全都下了班。

    只有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

    他眼眸微眯,“我听说,你把知与基金送出去了?”

    沈温瓷嗯了一声,似乎不打算和他交代。

    霍望远怎么说也是沈家的养子,他问,沈温瓷还会解释一句,至于宋栾树,知与和他毫无关系,沈家的事她不需要向宋家人交代。

    就如同他去西樵安排裴应章一样,她也不会过问。

    宋栾树的棋术如同他这个人一样,深不可测,沈温瓷稍不留神,又被他吃死了几步棋。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

    沈温瓷抬眸。

    看见他一副不形于色的淡冷模样。

    这人看似在说棋局,其实是在说知与基金那事。只是,沈温瓷看不透他的态度。

    人们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他就连眸色都仿佛沉睡的古井,旁人难以窥见他当下在想什么。

    感觉到她的目光,他一言不发,只是淡淡与她对视。

    宋栾树看着她那逐渐陷入颓势的棋局,“然则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故不战而强弱胜负已判矣。”

    沉吟数秒后。

    他说:“他们今天弄一个沈三出来,明天就能弄个沈四五六。把知与基金送出去能睡几天安稳觉,下次呢?你又要送什么?沈温瓷,你给的越多,他们的欲望越大,从你身上谋取的就越多。”

    宋栾树能理解她。

    世家小姐,大多傲性。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一个含着金汤勺的小公主,一开始瞧不上这些人也正常,但她得知道自己处于什么境地。

    宋栾树觉得沈老爷子的道观还是去早了。

    但转念一想,她不会的,自己来教就好。

    庸者谋利,能者谋局,智者谋势,一步一步地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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