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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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钵里果然没了水。她见莲升起身,一边递出木钵,边打趣着说:“怎么忽然静心打坐,是修心修岔了?”

    “方才看见了幻象。”莲升不伸手,冷着脸往引玉脖颈上碰碰,问:“咽到哪去了,还能吐得出来么。”

    “我也看见幻象了,所以才哄你喝水。”引玉笑得坦坦荡荡,又说:“那魔气被我真身化开了,不必担心。魔气是混在水里的,它本就稀淡,水一晃荡便看不清。”

    莲升收起木钵,说:“是我大意了。”

    引玉从山石上下来,蹲到岸边拨弄河水,扭头问:“你看见了什么?”

    “行脚头陀,也劝我喝水。”莲升走过去,俯身捏住引玉手腕,不想她再碰到魔气。

    引玉索性取出帕子擦干手掌,戏谑道:“幸好不是魔佛,否则你一拔剑,我哪还有命。”

    莲升沉默,当时小悟墟血案发生后,引玉曾提过魔佛行骗,但无人相信,引玉也便不再澄清,甚至还将罪状全数揽了。

    她眉心的花钿昭示心绪,色泽一黯,心也被笼在浓云下。

    引玉抬臂,描摹莲升花钿,描上一圈便收起手指,低头说:“当时换作是你,你也会深陷幻象,错杀佛陀无数,那时的幻象可不像刚才那么好破。”

    莲升目不转睛看着河边人,许诺道:“我会还你清白。”

    引玉摇头,声音乖慵:“如今白玉京众仙神不知所踪,这清白还给谁看,你我心知肚明即可。”

    “要天知地知。”莲升执着于此,如果连这都做不到,她如何当得天净妙莲。

    她每次动欲,跃动的心都会提点此事,她的引玉可以随心,但不能蒙罪。

    引玉伏上膝头,说:“不好拂了你的的意。”

    “我并非说笑。”莲升认真,她微微停顿,直起腰说:“如今先弄明白,水中魔气从何而来。如果我没记岔,五里外就是一溪翠烟,一溪翠烟雾障缭绕,内有幻象,但幻象是仙法所致,绝非魔气,好比破绽百出的怪梦,不会令人耽溺。”

    “这倒是好分辨。”引玉若有所思。

    “寻常人轻易进不了一溪翠烟,如今异象频生,不知道里面境况如何,我怀疑魔气是从里面溢出来的。”莲升说。

    “莫非又和灵命有关。”引玉撑膝起身。

    “多半。”莲升冷声。

    山中铜锣声还未停息,此间林木葱郁叠翠,玉树参天,放眼望去一片晦色,唢呐铜锣声越是响亮,便衬得这地方越发阴森诡谲。

    “这溪里的水连你我都喝不得,更别提寻常凡人。”引玉踩着滑溜的岸边石,小心往上走,说:“可是听这声音,山腰上还是住有人的,难不成他们都不用洗衣做饭?”

    “看看去。” 莲升说。

    山路还算好走,许是常有车马上下山的缘故,那一截路修得宽而平整,上去才知山腰有一户人家,宅子不算大,但也算阔绰。

    离得越近,那锣鼓声越是震耳欲聋,其间隐约夹有几声哀哀怨怨的啜泣。只见宅门外停着个轿子,啜泣声当是从轿里传出来的。

    屋宅外站了不少穿红戴绿的人,这些人脸上不见欢喜,只有些个被雇去敲锣打鼓的,还兢兢业业挤着笑。

    一富态老爷站在轿子外劝道:“再哭就要把福气都哭掉了,去到那边,你不给人脸色瞧,人如何会好好待你?”

    “那我为什么要去?”轿中人哽咽着问。

    老爷哑声说:“人指名道姓,咱家连聘礼都收下了,怎还有退回去的道理。”

    他摸向身边人腰间的布袋,攥了一把米,绕着轿洒上一圈,皱眉问:“鸡呢,赶紧洒血!”

    “你们就是惦记那点臭铜酸银!”轿中人在挣扎,撞得红轿左摇右晃,但多半被绑了起来,所以不论怎么挣都出不了轿。

    提着活鸡的青年人回过神,连忙拔出腰侧匕首,把鸡脖子抹了。抹了鸡脖,他嘴里念念有词,也跟那锦衣老爷洒米一样,绕着轿子把鸡血洒上一圈。

    地上红白相间,丧事喜事,一时分不清楚。

    “行了,这邪也驱了,明儿轿子要是安然,天一亮就把她送到钱家!”老爷叮嘱。

    被抹了脖颈的鸡一下一下地抽动,还未死透,年轻人把鸡丢回篓里,怵怵道:“要是轿子出事,那该怎么办?”

    “驱邪!”老爷回头,眼中竟有惧意,似乎心里有鬼。

    那年轻人哑声:“可是、可是我前两日才和元姐姐说过话,如今她家中人四处找她,咱们……”

    “她就是中邪了!”老爷疾言厉色,说:“我们是替元家铲除妖邪,此时暂时不能声张,否则元家人心软坏了事,我们两家都得出事!”

    “元皎没有中邪——”轿中人撕心裂肺喊,声比唢呐还响。

    老爷摸了额发,思前想后,低声吩咐了一句。

    边上那下人匆匆跑进院子,未几便取出来手帕一张,撩开轿帘钻入其中。轿里人唔唔喊叫,一个字音也吐不清,当是连嘴都被堵上了。

    年轻人瑟缩着站在边上,肩颈紧缩,怕得不敢投去一眼。过了少倾,见那老爷走远,他才凑到轿子的窗边,隔了帘子带着哭腔说:“我救不下元姐姐,那井口边有人守着,我过去时已听不到喊声了,元姐姐多半已经……”

    轿中人无声落泪,猛用头撞向轿子里壁,头上华冠全歪,额角全是磕出来的血痕。

    下人赶紧将男子拉开,神色鸷狠地警告:“老爷是为了少爷您好,您啊,回屋歇着就是!”

    孙家少爷被架着往屋里走,扬声喊道:“元姐姐不可能喝那沾了毒的水,她成日与姐姐你在一块,你最清楚此事,元姐姐就算死了,咱们也不能让她枉死啊!”

    轿子咚咚晃动,全因里边的人在撞。

    外边管事的生怕轿中人自个儿撞晕,将个丫头推入帘内,急慌慌说:“定住她,要是撞坏,钱家不要了可如何是好!”

    离得远,但也足以看清,这几人神思如常,不像是身中幻象。

    引玉气闷,岂料所到之处众生皆苦,她敛了目光说:“看来魔气不是才入的河水,他们心知河水喝不得。”

    莲升若有所思地勾起方才被打湿的衣襟,轻吹出一口气,抹去了湿痕。

    轿子边上全是人,不便过去询问,倒是那孙家少爷被锁在了房中,独自哀声痛哭。

    孙禀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坐立俱不得安,坐了没到半刻就把椅子踹翻在地,躺又躺不舒坦,床褥全踢到地上。

    他正哭得起劲,忽然看到桌边站有人,那俯身掀开他茶壶盖的,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孙禀衣刚要大喊,喉咙便好像被堵住了,边上一个白衣女子正托着下颌睨他,那面色白得跟纸一样,血色全无,就连纸扎人也没这么白。

    他喊不出声,赶紧手脚并用地爬开,手好不容易碰着门缝,双足便被缠住,唰拉往回一滑。

    怎么可能是人!孙禀衣心惊。

    莲升施了术把引玉带进屋,她查看了这家人泡茶用的水,水倒是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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