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香草门庭: 番外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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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再无他事,能让我用心了。”荀柔缓缓一叹。

    因为这句话,次日荀彧便让长女登门。

    “拜见阿叔,回京之后未前来拜见,请叔父恕罪。”荀昭在内堂拜下,膝行至榻前,担忧道,“阿叔千万保重身体。”

    “久等了罢?”荀柔倚在枕上,无奈一笑。

    他每天不定何时醒,就是有人拜访,也不来催唤,他心下恼怒,众人只小心宽慰,过后却依旧如是。

    荀昭先摇头,又想起来开口道,“端兄先告知昭叔父起身时辰,昭并未等多久。”

    “陆伯言可是,”荀柔缓吸一口气,道“因仕途不顺,恼恨于你。”

    他早就想过了。

    陆议信中所言,因他纳两个士族孤女,就惹恼荀昭要离婚,显然不可信。

    但陆议仕途,久经蹉跎,三次想调入京城,都被他所阻,是事实。

    他既心存疑虑,陆议又成了荀氏女婿,自然直接摆明态度,与荀氏子弟一视同仁,在他为相之期内,不许回京。

    而敦煌沟通西域,陆议既不安本职,恐生事端,荀柔在第一次他想调度时,便将他调入内地。

    内陆不便刷功绩,绩效任务又严,与之同龄的诸葛、司马已位极人臣,他依旧还只是个郡守。

    这一次,陆议分明故意表露态度,什么纳妾,皆是试探。

    荀昭与他夫妻十年,怎会不知,阿薇性情外柔内刚,既然知道,自然会顺了他意。

    “陆君温柔体贴,并未恼怒于我,”荀昭先习惯性垂头,又立即强令自己抬起头来,“是我,虽结璃数年,不能与陆君心意一致,故自请下堂归家。”

    “果然是他。”荀柔轻轻道,眼中微泛怒意。

    陆伯言真以为他老糊涂了,拿他没办法?

    “叔父,确是昭想与陆君离婚。

    “昭想明白了,昭不想作陆夫人,想为荀先生,荀博士,荀师……荀大家。”

    “与陆君无关。”

    就算陆议十全十美,如诸葛欣赏月英一样欣赏她的才能,她还是会不足。

    月英喜欢为夫君谋划,贡献才智,喜欢政令之中存自己的影子,喜欢所造之器物,施惠百姓,装备军队。

    月英喜欢。

    可她并不。

    她不喜欢政治,不喜欢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言不由衷,防范猜忌。

    “昭,非良人,与陆君并不相匹,久则必生怨怼,欲今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我与陆君五子,三男随其父,前程必无忧,两女随我归家,我自教之,将来欲嫁则嫁,若不愿嫁,必使之自持立世。”

    荀昭已经想得很清楚。

    “我观如今《诗》、《易》,世儒多为附会,已失本意。”

    “昭欲正本清源,注《诗》、《书》、《易》,驳其谬论,以成一家之言。”

    “我欲借蔡太后藏书与太学所藏典籍参考,太学处,已请得同窗帮忙,宫中,也请姑母代为请求太后。”

    说出这些话的荀昭,自信坚定,神采奕奕。

    “这很难,当努力。”荀柔缓缓点头。

    既然侄女已经想清楚,要成就自己的事业,他当然支持。

    成为一代学问大家很难,而身为女子,要使学问为世人所认可,更难。

    不过,正因为难,才更值得去做。

    “姑母说,叔父一定会赞同,果然如此。”荀昭满脸欣喜。

    “可需我,替你说服你父?”荀柔笑问。

    “多谢叔父,”荀昭低头致谢,接着一笑,“不过不必了。我若连父亲都不能说服,又何谈其他?”

    荀柔既欣慰,又不免些微失落。

    他似乎,终于没什么事可做了。

    光阴渐渐失去感知,辰昏也不再具有意义,新天子登基典礼,他未参加,只听前来探望的新任丞相说起。

    族中兄弟常来探望,连回颍川的兄长荀棐,也到了长安,兄弟又住在一起。

    地方豪族兴起要小心……

    吏治腐败要重处……

    百姓教化不可懈怠,乃是朝廷根基……

    四方边境,务必注意……

    感到寿命将尽,荀柔时常感到莫名紧迫与忧恐,糊涂时拉着身边的人,固执的絮叨不休。

    清醒后,又暗生气恼,自厌自闭。

    周围人越是耐心宽慰,他越烦躁不安,一时知道自己脾气古怪,竭力克制,一时又忍不住乱发脾气,拒绝服药治病。

    这样古怪、难伺候、坏脾气的老头,竟然还未招嫌弃。

    荀柔偶尔能静下心想,也觉得自己烦透了,实在讨人厌,又实在愧疚。

    可一旦情绪起来,又不能自已。

    直到某日,新任丞相来探望,带来了构画中的新政。

    以通过策试与武试,则晋升爵位的办法,以此鼓励百姓学文习武,对抗豪族势力。

    所谓晋升爵位,便是减免税赋了。

    荀柔怔愣良久,耳边隆隆,是历史车轮碾过的声音。

    这是科考完成体。

    是士绅,即小地主阶级崛起开端。

    它有许多缺陷,但在工业革命之前,这已是国家政治集权最高等模式。

    他忽然一霎清醒。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而他,已经结束了。

    自那天之后,荀柔重获安宁。

    清醒的时间却越来越少,大多数时候陷入昏睡。

    在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睡过去,某天夜里,他冥冥中预感,睁开眼睛。

    前一天白日,仲豫大兄拄杖来了他。

    他们聊了许多他幼年往事,有些他自己都记不清了,没想到兄长却还记得。

    再前一天,他吃了文若堂兄带来的榆钱羹。

    再往前,公达带了次子适来,给他讲了不少长安城内小道消息……

    再前一次,阿云告诉他,自己将辞职归家,恤孤寺交给手下一名叫甄宓的女官,她想开办女学,在长安为女童启蒙……

    胸口的闷痛,一下接一下,不留一丝喘息机会。

    荀柔手指绞紧身下绵褥,不想惊醒靠在榻边疲惫小憩的阿义。

    遗书都改了三稿,如今终于可以用上……

    身后事也早就嘱咐清楚……

    原本他想火化了事,可考虑到兄弟与养子的接受程度,还是定了棺材,葬回族地,父亲身边,不别起墓室……

    他死后,荀氏外任的子弟,也能被正常招还京城……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清晰渐促,直到

    咚!

    胸口仿佛受到重重一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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