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 32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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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理由可以给你,只能向你赔罪。但是,这件事为什么发生,你应该知道最根本的原因,以及想要避免应该怎么做。”

    贺今行沉默片刻,反问:“策划这件事的不是你?”

    “你逃避了我的话题,所以我也选择不回答你的问题。”傅谨观掩唇轻咳两声,“我很好奇,你真的有感情吗?由爱生忧惧,有人拿你身边亲友威胁,你忧而不惧,甚至没有因此乱心神。你真的有把谁放在心里吗?”

    “那我该怎么做?”贺今行仍然反问,他自己想不明白的事,又如何答与人。

    “我只希望没有下一次。”他说,“我今天差点就到顺天府报官。”

    傅谨观颔首道:“没闹大,挺好的。”

    这时,许是两人话说多了,惊醒了酣睡的星央。他撑起额头,然后晃晃悠悠地直起身,周围的景色映入眼中,令他感到怪异:“这是哪儿?”

    他第一时间扭头去找今行,然后贴过去,“我们怎么在这儿?”

    贺今行一手搀住他,一手捏住他的脉搏,“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疼,也不痒,手脚有些麻。”星央放空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可我记得我明明在至诚山上……我和今行分开后,从至诚寺出来就往山下走,中途看到一只野兔从石阶上蹿过去,我想着左右无事,就去追它。我追进了一片小树林,忽然闻到一股迷烟……”

    他倏然清醒,全身绷紧,目如鹰视锁定跟前陌生的病秧子男人,“是你干的?”

    傅谨观坦然道:“抱歉。”

    星央皱起眉头,不知现在什么情况、该不该接受。

    贺今行拍拍他的背,说:“没事了,我们现在就回家。”

    星央听话地点点头,转身的刹那,瞥见傅谨观腰间有一点绿。他的目光顿时凝住,再仔细看那块绿松石,越看越熟悉,遂质问:“你为什么会有这一块绿松石?它明明是今行的。”

    当初他们兄弟一起寻到原矿,打磨切割后一人拿了一块。

    星央伸出手,语气强硬:“把它还给今行,我今天就不揍你。”

    傅谨观顿了一下,低头看那枚被玉环住的宝石,轻声道:“我在书上看到过,秦甘地区的人很喜爱这种绿松石。它清丽而雅致,很漂亮,我也很喜欢。”

    他解下玉环摩挲一遍,然后递出去,“作为赔罪,你要,我就给你。”

    星央说拿就拿,想把中间的石头取下来,但不知怎么嵌进去的,轻易不能取出,只好整个握在手心。

    贺今行看着,什么都没说。等他尝试了一阵,想走的时候,就带他一起离开。

    竹帘被挑起又落下,垂吊的织穗晃荡不已。傅谨观盯着它们直到停息,才按着胸口埋头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伺候的小厮都鹌鹑似的缩着,不敢上前打扰,更不敢出声相劝。待他咳完自己倒茶喝,看起来没有出事,才询问要不要回屋。

    “是该回去了。”傅谨观答。

    小厮们便撑起大伞,左右搀扶他行走,余下的则收拾器具,浩浩荡荡回到那座寂静的院子里。

    夜雨来得悄无声息。

    不知多久,傅景书终于回来,一眼便看到坐在正厅的兄长。

    她问守门的侍女:“外面的风这么大,为什么不关门窗?”

    那侍女当即跪下。

    “开着门,能早一些看到你回来。”傅谨观开口:“也好给你解释。”

    傅景书早就接到了禀报,也没有略过此事的打算,“你说,我听着。”

    傅谨观便挥退所有下人,“还记得秦王妃的手札吗,他曾经来取,但那时手札已经被裴六带走了。”

    “他要手札?”傅景书立即推出一个猜测,脸色一变,“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傅谨观慢慢说:“那本就是秦王妃的东西,母亲为了泄愤,指使人偷来藏匿。我于心有愧,不想再多亏欠。”

    他生得早,记事也早。近月来对旧事的记忆却渐渐模糊,已拼凑不出这位长辈的面容,只记得她对他很和善,曾为他治病。

    傅景书将自己推到哥哥身边,蹙眉道:“哥哥,我很生气。”

    傅谨观抿了抿唇,做出任她责骂的姿态。

    但傅景书从未对他说过重话,盯着他半晌,只是问:“你的玉佩呢?”

    “也还回去了。”傅谨观说:“你我兄妹和他,不论算不算得上两清,都再无多余的关联。”

    这句话很动听,傅景书喟叹:“哥哥能宽心,放他一马就不算全然无用。但是,哥哥要是再这么做,我就不管你了。”

    “好,哥哥不会再自作主张。”傅谨观许诺,又问:“今日过去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至圣则无情,从他身边人下手是没用的。”

    “哥哥了解我,要我出手,就该直接杀了他。”傅景书看到他手边的茶盏空空,伸手贴上茶壶壁,尚有余温。

    “刺杀是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但是面对一种新的制度新的理念,只杀一个两个人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傅谨观停住喘口气,然后笑了一下,“他也不好杀。”

    傅景书无谓道:“那就用他们造出的一切,让他们身败名裂。”

    妹妹自有主张,傅谨观真心笑道:“好,那我就不担心了。”

    他又想咳嗽,幸而及时咬住舌尖才咽下去。这让他知道,他该睡了。

    傅景书看着他闭上眼睛,待他平稳入睡,才让明岄把自己推出寝室。

    一名黑衣人等候在厅中,向她交代贺今行二人从这里离开候的情况,末了多问一句:“……大少爷眼下这副模样,可要启用统领准备的办法?”

    依他暗中所察,大少爷熬得过这个秋天,也熬不过之后的冬天。如统领所言,人没了总得留点骨肉,不为他自己血脉延续,也为大家后路着想。

    傅景书面沉如水,“他是只知道育种的畜牲?”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陈林,但她敢说,黑衣人可不敢附和。

    “再让我听到这种话,你也不必再出现在我面前。”傅景书冷冷说罢,唤来纸笔,抬左手写了张字条,“交给王玡天。”

    又吩咐:“这些日子陈林不在,除了太后宫中,其他动作都收敛些。”

    黑衣人收好字条,“明白。”

    太后娘娘要时好时不好的,才能让她在她需要的时候被召进宫。

    此人一走,剩下主仆静处半晌,傅二小姐才唤侍女来伺候洗漱。她不想回自己的房间,就歇在次间榻上,和哥哥只隔一道纱帘。

    万籁俱寂,惟海棠花状的灯台里外各一盏,烧着幽幽一点烛光。

    一盏灯不够亮,贺今行又点了两支蜡烛,让大家的视野更清晰一些。

    贺冬正襟危坐,面容严肃地给星央把脉问诊。柳从心和浣声坐在圆桌另一边,一起旁听等结果。

    直到贺冬说:“迷烟剂量下得重,好在没混其他东西,再昏沉个半日,就能继续跑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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