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 21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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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口。

    被他审视的两位重臣都挺直脊背,哪怕汗湿衣衫,也不曾躲避。

    许久,他说:“你都听到了,奏报所说,你可认?”

    裴孟檀伏首道:“臣不认。那名管事确是臣府上之人,但臣从未授意过他去收买江湖流氓、行刺杀之事。”

    明德帝:“那你如何解释那些证据?”

    第二个刺客为证明自己没有说假话,将第一个刺客的名姓籍贯出身家人、以及两人在京中的落脚点全部招了个干净。刑部证实无误,并在两人的落脚点搜到了一些金银珠宝,后确认自裴府流出。

    裴孟檀道:“管事可以收买,珠宝也可以盗取,欲行栽赃嫁祸之事,自然无所不用其极。”

    “你的意思是真正的主使另有其人。”皇帝撑着双膝,声音沙哑:“贺卿怎么看,还有其他证据否?”

    贺鸿锦顶着似有实质的目光,如实道:“第三名刺客尚未抓捕归案,当前进展也仍有疑点,不足以完全定罪。但裴大人,确有嫌疑。”

    明德帝:“疑罪?你们说,朕该怎么处理?”

    朔风穿堂,卷尽地龙热意,裴孟檀望向上首,“臣承蒙先帝与陛下爱重,掌率礼部已有十七年之久,长思皇恩浩荡,却未有报效,心中时时惶恐。部下陡生惨案,臣本就负失职之罪,今又被迫与刺客牵连,臣若言对此一概不知,恐怕朝野无人肯信。因此,臣惟请彻查此事,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他双手取下官帽,低头道:“在此期间,臣愿依例律,于刑部狱羁押待审,并约束家人全力配合查案。”

    明德帝看到他,忽地感慨:“裴卿也生白发了啊。”

    裴孟檀一颤,下意识抬手抚鬓,但很快反应过来,叠到额前叩首,“陛下恕臣,失仪。”

    尚书大人风姿雅正而恳切,一如当年奉请新帝登基之时。

    明德帝叹道:“昔临玉颜,今从飞蓬,朕心难忍,卿闭门思过罢。”

    贺鸿锦当即出言:“陛下,这不合法理呀。”

    皇帝抬掌至半空,往下压了压,“声音小些。你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朕又不拦你,只是别太失礼。”

    贺鸿锦见他露出乏态,便知此事不可再改,便伏首领旨:“……是。”

    裴孟檀到此,闭目谢恩:“微臣叩领陛下垂怜。”

    这天是腊月十五,裴相爷自宫里出来,卸冠回府,就此闭门谢客。

    这就像一个信号,虽然礼部与政事堂都空了一席,但行走做事的人却不约而同绷得更紧。

    “这老鬼什么意思?”傅禹成站在端门的直房里,怒道:“自退?我看以退为进还差不多!”

    大理寺卿要冷静得多,“敢贼喊捉贼,定然还预备了什么后手。”

    两人都看着秦相爷,后者不甚在意地说:“查下去不就知道了。”

    傅禹成:“可他这一退,逼的就是咱们,不,针对的就是您啊。”

    大理寺卿也点头:“刑部那边,贺大人一贯谨慎保守,说不准真按着他们的布置查下去了。”

    “风不来,树不动。船不摇,水不浑。”秦毓章埋首公务,“别找贺鸿锦麻烦,就让他查。”

    他发了话,大理寺卿就认真督办。傅禹成心里有意见也没办法,他叫不动司法道的人。

    刑部为侦破此案,抓到第三名刺客,上下连轴转。裴府与该管事牵连之人,包括裴夫人在内,都被一一查问。

    裴明悯也免不了被叫去刑部走一趟,再回到翰林院的直房,昨日找兵部要的卷宗已经摆在他那张案上,显然是送过来的时候有人帮忙收了。

    他便向共用直房的另一位编修道谢,对方不冷不热地回了句“不客气”。这位同僚性格如此,他不再多言,开始翻看卷宗,对比史料,整合重编。

    修编一朝史志是件十分繁琐漫长的事,翰林院这一年主要就为此忙碌。

    裴明悯负责的部分到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阶段。

    中庆年间,诸王争锋日久,但真正不容水火的夺嫡时期实际上并不长。自齐王谋逆被废,秦王战死,楚王被刺,到先帝驾崩前传位当今,只有短短三年时间。这三年风云突变,发生了太多事,后人试图复原也十分艰难。

    他与同僚花三个月理顺了逆王案,经由待诏校正,大学士审核,已能归档。眼下则开始摸索第二件大事,秦王案。

    兵部存留的卷宗显示,中庆四十二年夏天,秦王率军奇袭叶辞城,本是绝密行动,却不知为何被走漏军机。秦王殉国,三千骑兵几乎全军覆没,唯剩十余人带着秦王尸骨回到仙慈关。

    这十余人里,军衔最高的就是时任明威将军谢芳琢。他是秦王妃的弟弟,谢氏的嫡长子,此刻正坐在他对面办公的谢灵意的父亲。

    这一场败仗不仅代表着皇储之一的陨落,也代表大宣在西北的战事再次陷入泥淖。直到五年后,殷侯大破叶辞城,扬鞭淙河,西凉被迫求和,这场漫长的战争才暂时结束。

    而在当时,民众的愤怒、朝廷的指责、秦王一派的质疑全部落在了谢芳琢头上。他戴着镣铐扶棺回京,先是下诏狱,再被保出来,不到一个月,就于家中自尽。再一月,萃英阁封闭,秦王府走水,身怀六甲的秦王妃未能走出火场,一尸两命。年末,时任户部尚书谢延卿告罪请辞,携家归乡,秦王一派风流云散,清河谢氏就此退出京城。

    这段历史在各方卷宗里的记载都十分简洁,叙述绝不超过一页。那场突袭的始末,谢芳琢回京受审的供词,秦王府走水的原因,要么语焉不详要么全然不可知。

    然而仅从这只言片语,就可窥见重重疑云里的血腥。

    裴明悯不由头疼,先不提怎么还原真实的历史,这一传怎么开头就是个难题。

    先齐王是先帝御笔朱批定性的逆王、废王,但秦王不是。先帝亲自为他挑选陵寝,以亲王礼制下葬,死后哀荣不可不提,但导致他身陨的叶辞城一战记载却讳莫如深。这在史录上无疑是冲突的,令他感到矛盾。

    “我说。”对面忽然响起声音。

    谢灵意越过重重案牍,盯着他,“如果感到为难,礼部和兵部的卷宗怎么写,你就怎么写。”

    裴明悯并不意外。虽然他们负责编写的是不同的部分,但同坐一室,对方每日经手哪些卷宗文书,进度到了哪里,总归会有大概的印象。

    他听到对方声音的第一瞬间,脑海里闪出的念头是,这段历史,谢尚书或许是现世了解最多的知情人。

    而后他才斟酌着回复道:“前人已亡故,再开不了口。你我后世之人,对其生平注解,合该慎之又慎。”

    尤其史志,行文以简短精悍为佳,寥寥几句背后,往往隐含着一段磅礴曲折的历史。他们作为史官,用词就更应求准求实,尽可能全面、公允地去概括叙述对象的一生。是黑是白,是清是浊,都不能也不应该含糊。

    例如,无论是“通敌叛国”还是“受诬含冤”,在史官笔下只是四个字。但对于谢芳琢,却是足以决定身后之名的判词,对他出身的谢氏,甚至对那只有“几近全军覆没”一句记载、留不下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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