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重生):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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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园一侧假山下,倏然便有一道尖细的男声?调笑道:“姑娘是哪个宫里的?怎从未见到过……诶?姑娘别急着走啊!姑娘是要摘头顶上那松枝儿么?既是够不?到,不?若叫咱一声?好哥哥,哥哥帮你摘如何?”

    这两日雪虽下得不?大,可一阵接着一阵,气温骤落,又是满目枯枝时候,御花园中除却?禁军巡防,嫌少有宫人在此留连,万籁俱静之下,那油腻腻的一声?便尤其明显。

    太监?

    连璋眼神一动,长眉紧蹙,抬手一阻连珩,便压轻了脚步,循声?打算绕过假山前去探查一番。

    宫人私相授受本就是重罪,可这宫中日子乏味孤寂,总有人冒险勾搭成奸不?说,眼下这天寒地冻的,倒还?被他遇见个胁迫就范的?

    连珩见状替那太监摇头哀叹一声?,心知连璋眼下无尘,素来最容不?得这等腌臜行径,便只留驻原地等他。

    却?不?料,连璋还?未绕过假山,便又有一道妩媚女声?自山后响起,轻轻一笑间,便似能颠倒众生一般,嗓音勾魂摄魄:“公子若是不?姓霍,这哥哥,我?便不?敢认呢。”

    连珩闻声?一怔,连璋脚步亦是一顿,这是——霍长歌那贴身侍婢——苏梅?

    “诶,甚么霍?咱虽不?姓霍可——诶姑娘莫走啊!”那男声?油腔滑调登时焦急挽留,兀自唤道,“姑娘——”

    他话未说尽,苏梅已转身绕过假山,迎面撞见连璋负手端端立在眼前乱雪纷飞之中,眉目冷肃,面若寒霜,似一尊玉人,着一身通体?雪白的狐裘大氅,瞧那皮毛成色,怕还?是她北地进贡的佳品。

    苏梅惊愕一瞬,忙俯身下拜:“苏梅见过二殿下。”

    她虽着一身臃肿棉布素衣,却?仍难掩天生媚骨,眼角眉梢似蕴着春情,于?这苍茫雪地间,便若一朵盛开的罂粟,耀眼夺目又勾人心魂。

    连璋眼前骤然一亮,又迅速眉头紧蹙,眯眸微一思忖不?知想到了甚么,面色陡然阴沉,却?是晾着苏梅,转而厉声?喝道:“出来!”

    那假山后窸窸窣窣半晌,又缓缓转出一个人来,身材矮小佝偻,却?是个老太监。

    那人形容畏缩,垂眸不?敢与连璋对视,抖抖索索撩开衣摆便“哐当”跪在地上,俯身狠狠磕了个头,颤声?道:“二、二殿下,二殿下饶命啊!老奴不?敢了,老奴再也?不?敢了!”

    他额头不?住撞在落了薄雪的青石板路上,似捣蒜一般“噗通”“噗通”直响,转眼又涕泗横流,一张猥琐老脸哭起来格外惊悚。

    那原是一名伺候过皇帝起居的老太监,已在宫中当值十几年,若是处罚得狠了,惹来皇帝注意?,怕皇帝面上也?无光,更是不?妥。

    “……罚俸三?月,自去刑房领受十棍杖责,”连璋眼神凌厉,冷声?道,“下不?为?例,滚!”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那老太监感恩戴德又连连叩头,半爬起身,掉头踉踉跄跄便落荒而逃。

    苏梅还?沉默矮身半蹲着,维持一副与连璋行礼姿势,未得他应答,便不?敢随意?起身。

    她今日原是欲往御花园中采摘些挂过霜雪的松枝,回宫与霍长歌泡茶喝,怎料横生枝节。

    她深知霍长歌与连璋数次交恶,却?是感念他此时仗义出手震慑对方,便少了自己后续许多纠缠,又不?欲声?张此事,也?与霍长歌能少些添堵。

    苏梅正这般想着,冷不?防连璋料理完了那太监,转过头来,四目相对间,苏梅不?由朝他清浅感激一笑,却?见连璋霎时一副嫌弃模样?,寒眸斜睇她,冷声?讥讽道:“姑娘家行事还?是检点些好,宫中不?比你们北地,常与男人这般笑,便也?勿怪旁人要会错意?了。”

    连珩:“……”

    苏梅:“……?!!”

    这是说她故意?卖笑勾引个死太监?是人话吗?

    苏梅笑意?登时僵在脸上,嘴角轻轻抽搐,眼神似看傻子般昵着连璋,一瞬充满同情与怜悯,深感如此嘴欠之人,若是放在她们北地,怕嘴都要让姑娘们扇烂了。

    她家小姐没说错,这二殿下果然不?是甚么好东西,呸!

    苏梅险些气笑了。

    “殿下教训的是,这京中的男子也?确实与北地不?同:素闻太子乃佛子临凡,未成想二殿下亦身姿出尘,隐有佛相,今日一见,便让婢子忆起一句佛语来,”苏梅姿态婀娜起身,故意?笑得谄媚,朱唇轻启,似意?图勾引,凝着连璋一副越发厌恶的嘴脸,一字一顿,轻声?却?道,“‘心中有佛,则万物皆佛;心不?清,则眼不?净’。”

    连珩:“……”

    连璋:“……?!!”

    她话音未落,转身运了轻身的功夫,寻了园中高石踩了垫脚,几番纵跃间人已飘出老远,只留一道不?卑不?亢的背影晃在雪天之间。

    “放肆!”

    连璋顿过一息,待反应过来已是迟了,霎时面色铁青,两手紧握双拳,气得浑身发抖。

    好一个绵里藏针又伶牙俐齿的貌美姑娘,仆可真是随了主,连珩紧咬双唇,肩头微颤,险些要在连璋身后笑出声?。

    连璋愤恨一回头,连珩连忙做出一副惊骇又不?豫模样?,帮他找补颜面,痛心疾首道:“这侍婢简直狗胆包天!”

    连璋气不?打一处来,眼下连珩说甚么他都觉得像嘲讽,遂狠狠瞪他一眼,甩袖兀自走了。

    连珩终于?没憋住,“噗嗤”一声?,在他身后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连璋幼时颇有才名,三?岁能诵、气岁能诗,人称“小思王”,如今却?栽在一介婢女身上,简直猝不?及防,尤其——

    那原还?是霍长歌的贴身侍婢。

    *****

    谢昭宁夜里散值回寝宫,陈宝正在殿内候着,给他备了洗漱用的水。

    谢昭宁径直往桌前一坐,对着那一桌已归整好的制弓材料,与他道:“你先去睡,我?今夜可能歇得晚,不?必伺候了。”

    “殿下的弓可是又不?合手了?”陈宝见他抽了支竹木出来,对着烛火反复地瞧,便细心道,“陈宝去将灯挑亮些吧,殿下仔细眼睛。”

    他拿了灯剔,去墙角卸下纸糊的灯笼,将灯花剪了,把?灯芯挑高,见一室和暖橙光果然亮堂了些,这才安心去睡。

    一更,外面起了大风,寒风呼啸席卷,“哗啦”一声?吹开了陈宝那屋的窗户,室内霎时刺骨得寒,他揉着眼睛下床去关窗,又暗自思忖谢昭宁那寝室的窗不?知是否也?让吹开着。

    他披了衣裳打了灯笼出去,不?成想,谢昭宁书房的灯居然还?亮着。

    陈宝轻手轻脚推门进去,远远便见谢昭宁连甲都未卸,身上搭了大氅,手下按着半张初具雏形的弓,伏案已是睡着了。

    陈宝拿鞋底在门前磨蹭半晌,他晓得谢昭宁睡觉轻,若是再往里面走,兴许就吵醒他了。

    他抿唇为?难片刻,待要转身掩门回去时,恍惚听见谢昭宁轻声?呢喃一句:“母亲。”

    那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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