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徒儿总想弑师: 19、你是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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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不,应当称之为怪物。那个怪物身上缠满了一层一层的头发,血水夹着黄褐色的秽物不断滴落在水中。

    蛆虫一样蠕动的发丝下,藏着一只痛苦不堪的眼。

    “我是谁……我是你,我不是你……你是谁?你是我吗?”

    “我找不到我了……”

    沈长清眉头紧锁,穿过鬼门,瞳孔泛起不正常的白色。

    就像一个人死了太久,眼珠子就会渐渐发白。

    “你……”那怪物疯疯癫癫的,此时竟也本能感到害怕,并从这畏惧里捡回一丝理智,“不…你不是我……你是个死人,你是个死人!不要,你不要过来!!”

    那一层层裹着血丝的黑发在冷风里瑟瑟发抖,而沈长清声音依旧温柔,“刘阳,你觉得自己这个样子,还能称得上活着吗?”

    “刘……阳……

    “谁是刘阳……我是刘阳……不!我不是刘阳!不是刘阳!不是……不是……不是我……”

    那怪物忽然狂躁起来,疯狂撕碎身上缠绕的东西,大片大片头发被他撕扯下来,漂浮在水面上,丝丝缕缕的红往河水深处渗透,那怪物终于露出完整容貌来。

    沈长清一眼看过去,只觉得那张脸实在是惨不忍睹。

    他脸上刺满了字,甚至刻进了右眼珠里,只留下左眼勉强视物。

    被刻了字的那只眼球流出的脓血染红了那些缠住他的发丝。

    那些字一大团一大团叠加在脸上,密密麻麻根本看不清内容,只有眼珠子上的勉强能辨明。

    只两个字,“狗官”。

    “不是我……”那怪物完好的左眼留下泪来,清明的。

    右边却是黄脓和鲜血。

    “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贪……我冤枉,我冤枉啊——!”

    吏部有载,刘阳四十八岁中举,为官十六年,如今已经是六十四岁的老人了。

    这个老人像个小孩子那样呜咽起来,一边喊着冤,一边又无力解释什么,只是一遍遍说着自己没有。

    “哎——”沈长清叹了一声,手指着老人身上的发,神色带着一点惋惜,“知道缠着你的这些是什么吗?”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不该,不该啊……不该——”

    先前被撕下来的发,又一次缠绕老人的身体,一圈一圈,包裹着他,只给他剩下一只左眼。

    那些头发还想钻到他唯一完好的左眼里。

    老人将长长的指甲插进头发里,拼命抓挠自己的脸,挠出一道道看不见的骇人血痕,沈长清只能从穿透发丝的暗红里感知到那里的惨状。

    沈长清没有在意老人身上的肮脏不堪,他伸手,轻轻握住刘阳的手腕——如果那还可以称之为手腕的话。

    墨水般的浓密黑发自觉退开,沈长清牢牢抓住刘阳那血迹斑斑的手臂。

    “刘阳,你曾经是一位冷静睿智的好官,你还记得自己在狱中留下的血书吗?”

    “停下,找回理智,然后醒来。”

    老人的手被沈长清桎梏着,没办法再抓挠脸上的东西。

    但同时那些东西离沈长清太近,不敢再放肆,只在空气中蠢蠢欲动。

    “对——”理智逐渐回归,绝望却爬满了老人的左眼珠,“我死了。”

    “他们……怨恨我,唾弃我,说我欺骗了他们,我是死了,可他们却一日比一日更怨恨着我。

    “我不明白,是我,当年是我舍身救了他们,为什么到头来千夫所指的却还是我。”

    “你后悔了吗,刘阳。”沈长清松开老人的手。

    “后悔”,老人紧跟着又摇摇头,“不,不后悔。”

    “我只是……只是觉得难过,可若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那样做。”

    “你没有后悔过对他人的好,因为你一直是一个好人”,沈长清顿了一下,补充,“一个真正的好人。”

    “你……”老人许是听多了咒骂,第一次被承认自己的好,双目含泪,右边血色深浓,左边尚且清澈。

    “我死在了狱中,却总还想魂归故里,太宁是我的家……”

    “你是元青先生的后人?”沈长清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想到曾经的益州州郡刘阳,就是当年教过他和太祖的夫子刘元青的后代。

    “您称我家老祖为元青先生,莫非您是……”

    许是察觉到刘阳内心的萌动,那些黑发又一次不管不顾地缠上去,就算被沈长清用天目死死压制着,却还在垂死挣扎拼命反扑。

    “找死”,沈长清冷下神色,撑开那把从不离身的油纸伞。

    那些头发一样的东西似乎被伞上某物诱惑住了,慢慢从刘阳身上剥离,嗖的一下飞速爬上伞面。

    沈长清手腕翻转,油纸伞打了个转儿,黑发全部消失,伞面上的山水画里多了一些字迹。

    那是铺天盖地的诋毁,每一个人的恶语相向,都在把一个原本善良的人逼向深渊。

    ——我站在深渊最底层,寻找我的旧日荣光,我仰头看过天上,那里不曾有希望。

    那是流言编织的天罗地网,造谣者肮脏腐臭的思绪顺着黄褐发烂的头皮溢出,化作一根根长发,发丝很细,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量,可当这发丝成千上万,终于连成片、织成布时

    ——连光也透不过它缝隙。

    没被遮住的左眼,是他最后的清明。

    他右眼淌着血泪,却坚持把最后的理智留给人间。

    每一句不堪入耳的辱骂,都在加深他心底的委屈,可当他死后终成小凶,有了报复世人的能力之时……

    他却……

    沈长清喟叹,“你坚持了多久?”

    刘阳浑身一震,如同竹简倒豆子那般交代着自己这几个月来的心酸与血泪,几乎要不成语调。

    “从大理寺自尽,我的游魂便一直向东飘回益州,那时候太平教已经起义,我准备回去劝说谢教主,还没来得及赶到地方,忽然便爆发小范围瘟疫。

    “我找到瘟疫的来源,发现竟是人为投毒,我欲托梦陛下告知此事,熟料宣河遽然决堤,洪水恰巧冲毁了投毒源和所有证据,瘟毒跟着洪水流散到更多地方,益州一时间到处都是难民和死人,怨气就此丛生。

    “偶然间,我发现自己能吸纳那些怨气,吸纳得越多,我就越强,变强后我就能解决更多怨气,于是我便想将全州怨气集于一身。

    “可到后来我渐渐察觉到不对劲,这些枉死者对我的怨念太深太重,每吸纳一丝怨气,就有一根头发丝一样的东西粘上我,甩都甩不掉!

    “起初我并没有在意,只当是正常现象,直到有一天缠在身上的发丝太多,已经严重束缚了我的行为。

    “我以为是自己还不够强大,于是努力容纳更多怨气,当怨气突破一个阈值的瞬间,那些发丝竟然活了过来!

    “它们在我身上刻字,书写对我的不满,我意识到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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