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在窗: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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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又开始动脑子试探?

    林清樾简直要被气笑了。

    “是啊,教谕说你?跌到潭水中还?有可能活,便叫我来水边寻你?。”

    林清樾不认为?梁映能无应证地从这话里找到破绽。

    或许是四下无人,或许是梁映失明,那?平日声音里装着的温润柔和去了五成?,凉意便漫了出来。

    “我倒也有话想问问梁兄,梁兄到底是为?了什么竟不惜以性命作赌?当真是艺长之?名?吗?”

    梁映身形微滞,林樾直白的问法打乱了他固有的步伐。

    他当然可以矢口否认,把所有过错都怪在设计此局的人头上。

    若林樾只是林樾,他不该有怀疑,也没?有实证。

    可林樾的声音太冷,春日溪流突然结冰,寒意比极北冰川都来得料峭。

    梁映从未见过他如此态度,平日里脱口而出的精巧谎言,忽然卡壳。

    林清樾见状,只觉得梁映对自己这般合理的质疑都未想好如何?圆上,心下恨铁不成?钢的气又涨了几分。

    “好。权当梁兄大?义?,那?敢问梁兄,若是教谕晚了一分喊我,若是我晚了一分找到你?,梁兄这会儿死透了,去阴曹地府的路上可会有一丝后悔?”

    梁映:“……”

    这会儿倒成?锯了嘴的葫芦。

    林樾忍不住嗤笑一声,感觉自己的前路好似一片黑暗。

    “看来是未曾想过。梁兄早说不惜命,我这水性不好的何?必多管闲事——”

    “你?水性不好?”

    梁映终于开口,但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

    “怎么,我便不能有不擅长的事?”

    林清樾咬得后槽牙越发紧,字音几乎是被挤出来的。

    梁映好似被她的话噎住,长长乌睫压住他眼底情绪。

    林清樾当他总算有了些许触动,要说什么。

    可半天?,她只等来一句。

    “我并未让你?救我。”

    就?算林清樾自诩颇能忍耐,此刻是一点也绷不住了。

    “狼,心,狗,肺。”

    梁映愕然抬头,林樾骂人了?

    他不得见林樾此刻神情,可耳边听那?四个字在齿间厮磨,隐忍克制,又饱含丝缕压不住的怒意。

    梁映确定这是真心实意的骂,与林樾几日来所展现的温柔体贴,截然不同。

    但梁映竟不觉得生气,更像是……受用。

    这一声,好像阿婆气急了的时?候,会骂他的样子。

    他早知道虚与委蛇,尔虞我诈是人间常态。

    心如赤子在这个世上是活不下去的。

    林樾太过完美无瑕了,饶是总对他说着春风化?雨的温柔言辞。但对梁映而言,多年的野蛮生长所取得的一切经验和教训,都让他在面对林樾的一切好意时?,只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一张看不见、没?有底的深网。

    不知道因何?而来,也不知道何?时?离去。

    让人无端不安。

    可现在,林樾那?总是被人群簇拥的高不可攀,于这一刻,突然落了地,确切地站到了离他很近的地方。

    因为?梁映知道。

    对人好是可以装得出来的,但气极的无可奈何?却很难装。

    他这样的人,需要的从不是从天?而降的恩惠,而是要真实的,可以触碰到的存在。他不怕人带着欲|望和谎言向他靠近,他只怕自己无法掌握这份距离。

    如今梁映终于可以确定——

    不论林樾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至少,他在乎他的命。

    而且,好像比他自己更在乎。

    这是一件好事,虽然没?赌赢,也不算赌输。

    梁映吐出一口浊气,心绪彻底平静了下来,甚至还?有心情调侃起?眼前气得厉害的人。

    “那?如何?不算狼心狗肺?你?救我一命,我任凭你?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小?缕轻风擦过梁映的鼻尖,伴着刚刚还?在近前的冷香离去。

    林樾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死吧,谁死得过梁兄啊。”

    好像闹过头了。

    梁映摸索着站起?身,刚想提步往那?声音的方向追,右脚的沉重滞涩让他不得不停了停。他蹲下身,往自己的脚上摸去,那?紧紧缠着的马镫不知所踪,腿上的伤势被人重新一层层缠绕了上了布带,厚重,却让血腥味变得很淡。

    其实并不觉得痛,但梁映故意往前踉跄了一下。

    “……别乱动,才包好的。”

    林樾的声音去而复返,一声沉重的叹息于话意之?前从高处落下。

    梁映勾了勾唇角。

    他没?急着站起?,而是双手往前一捧,果不其然残破的衣角从他的掌心划过。

    要是现在能看得见就?好了,他就?不会错过林樾狼狈的模样了。

    不过他实在不能想象林樾和他一样粗暴地撕开衣物。

    “用我的刀割的?”

    林清樾瞥了眼手上的柳叶刀。

    明明是多年前所铸,刀刃却依旧锋利如初,确实好用。

    她可不记得自己用的是多好的钢料,只有可能是主人时?时?磨砺,不曾弃用。

    这对作为?礼物送出去武器来说,是最好的尊重。

    “很好用吧。”梁映倒似比她这个锻造者更自豪这把刀。

    “一醒来就?找刀,怎么,这把刀有什么来头?”林清樾指尖抚着刀柄的如意纹,重新生出些耐心。

    梁映手指蜷了蜷,斟酌片刻才道,“是……故友所赠。”

    “故友?”

    林清樾扯了扯唇角,原来他把她当故友。

    但她可不知道,什么知己好友会不告而别。

    自看到这把小?刀,从记忆中挖出和梁映有关的事件,并不难。

    因为?彼时?尚在暗部?的她,除了训练,接指令,生活里有趣的东西不多。

    偶然一次,尚小?的她偷偷溜到城郊,被铁匠当成?乞儿收留,教她打铁。

    看

    着铁花飞溅,看着黑铁成?型,看着淬炼之?后在她手下获得新生的刀剑,那?些在暗部?被训练得几近麻木不仁的心,才勉强能得到一丝喘息。

    但很快,她这点喘息的空间也随着师傅的死去,而彻底消失。

    直到她遇见了个常常坐到师傅埋骨之?处的树边,割血的少年。

    他看着活不久,可好多次,也没?见真的死掉。

    反而树下,让他浇灌出了鲜嫩的花。

    她想,师傅应该是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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