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你就这点出息?: 12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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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枌城卖枌酒,再自然不过。

    但迟露白在沧州二十多年,竟没听过这个名字。

    “不对,”他皱起眉头,挠了挠长出黑茬的眉毛,“我好像听过这座城。”

    李璋道:“十几年前,一场疫病自枌城而起,席卷沧州。后来其他地方疫病陆续消失,只有枌城家家户户几乎死绝。怕疫病复生,朝廷便派人把城封死,进城道路尽数阻断,现在谁也进不去枌城了。”

    迟露白可惜地叹了气,若有所思地凝视杯中晃动酒液。

    “我也听说过枌城的事。”一个商旅打扮的中年人拿起酒杯,“惨喽,全城人病死了,后来又烧起大火,没几个跑出来的。”

    众人一阵唏嘘。

    “听说那儿每天晚上都能听见鬼哭,有时候,还能望见一些奇怪影子,凶得很。”

    “可不是嘛,死一个人就会闹凶,这还是死了一城人,我说官府做得对,就该把路给堵住,不然,谁知道那些恶鬼会不会冲出来索命?”

    众人又齐齐打个寒颤,恨不得赶路时,离枌城的方向更远一些。

    只有迟露白说:“怕什么?鬼以前不还是人?只可惜枌酒就此失传了。”

    掌柜又拿出黑布覆盖的雕像,热情向酒客介绍起馨烈侯。

    然而酒客都笑他信野神邪祟,怕不是会遭报应。

    “什么邪祟!”掌柜涨红一张脸,“你们瞎说!不拜就不拜,干嘛说这等胡话。”

    “如若不是邪神,怎么黑布覆面,不肯见人呢?”

    掌柜抱着神像骂骂咧咧便往回走。

    迟露白追过去,笑着说:“我拜,可是掌柜,能否打开黑布,让我一睹馨烈侯的芳容?”

    说完他便怔了下。

    【馨烈侯】三字,听着像是驰骋沙场的将军,就算不是,他也不该对神祇吐出如此轻慢之言。

    好在掌柜并不追究,看他一眼,招呼他走近些,“你不许叫出声。”

    “为什么要……”

    黑布被一把掀开,迟露白愣在原地。

    神像女子装束,身形纤弱,气质出尘,而被刻意遮掩的面孔,却肿胀丑陋,长满脓包。

    迟露白如遭雷击,呆呆望着神像。

    掌柜以为他被吓住了,用黑布将神像重新盖上,解释:“虽然馨烈侯……这般模样,但她不是邪祟,算了算了,”他摆摆手,懒得再解释,“反正你们不懂。”

    迟露白却直勾勾看着神像,目光灼灼,仿佛穿透黑布。

    “被吓傻了?”

    “掌柜,”迟露白道:“劳烦给我几根信香,我想去庙里拜一拜。”

    掌柜心想,这人真是怪得很,看见馨烈侯的模样,不仅没被吓到,还想去庙里上香。除却他们枌城旧人,附近没有人敢到馨烈侯的庙宇里去——

    原因无他。

    这幅被疫气感染的容貌,实在太过吓人。

    掌柜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位温柔和善,清丽出尘的医仙,眼眶湿热,悄悄揉了揉眼睛。

    就算是有朝廷旨意,也没几个人敢信这位突然冒出的神。

    这也无可奈何,疫神自古有之,但几个人敢去疫神庙里拜拜呢?

    他记起那位仙师说过,只要每日给馨烈侯上香,人间的香火多一柱,她所承受的疫气侵蚀便少一分。日积月累,千年百年,父死子继,也许总有一日,状若恶鬼的馨烈侯,会变成原来笑容盈盈的医仙模样吧?

    掌柜扫了眼面前青年。

    能给馨烈侯多拉一个信徒,多一柱香火,他自然高兴,便抬起手,给他指了指前往庙宇的道路。

    迟露白也不多犹豫,和逢雪打个招呼,“阿雪,我走了啊!”

    逢雪应了声,目送青年翻身上马,纵马离开。

    ……

    李璋也放下了酒杯,说:“那日的事,多谢。”

    逢雪摇头,“将军不用客气。”

    “父亲让我来送送你们,你们可有什么想要的?”他从怀里拿出一枚古玉,“这是父亲信物,拿着,可以到将军府领钱。”

    顿了顿,他补充:“很多钱。”

    逢雪与叶蓬舟对视一眼,也不客气,收下了古玉,笑道:“那就多谢将军了。尸兵已除,边疆该安宁一段时间了吧?”

    李璋沉默半晌,面无表情地开口:“不太好。”

    “不好?”

    李璋“嗯”了声,“朝局复杂,”他慢慢攥紧酒杯,声音放低,“有人,欲炼阴兵,征妖魔,为己所用。”

    “阴兵?”逢雪一怔,“尸兵不是已经除掉了吗?”

    但她转瞬便明白。

    人的欲望永无止境,无论尸兵,还是阴兵,死再多的人,牺牲的只是百姓的性命。

    百姓的性命,只是野草、浮尘、一个数字。

    那些贵人并不会放在眼里。

    逢雪不自觉攥紧了剑柄。

    李璋放下酒杯,朝她抱了抱拳,“几位,父亲让我告诉你们,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路艰难,千万小心。”

    ……

    不到半个时辰,迟露白便来到山脚下。

    山道石阶砌成,杂草被打理干净,两侧开满了山花。

    “倒挺好看的,”他拾级而上,打量左右风景,心中想:“看这么干净的模样,好像经常有人来打扫,没听说过馨烈侯的名字,足以见她并不闻名,但这无名小神,信徒倒是怪虔诚的。”

    石阶漫长,走着走着,他想起酒馆中行商说的话,模糊记忆逐渐变得清晰。

    十五年前的疫病,他还记得一些。

    那时阿雪四岁,他十岁,正是顽劣年纪。出去玩一遭,回来便病倒,烧得一塌糊涂。

    最开始,阿爹阿娘以为是风寒,可周围的人陆续都病倒,疫病的消息飞快散开。为了给他治病,家中请许多郎中,求遍医馆,后来医馆药材缺乏,爹还跑到荒山悬崖上,亲自采药。

    见医药无效,他们又信上了其他方子,夜晚都烧他的贴身衣物,希望能烧去疫气,又去各路仙神庙里上香,祈愿哪一位好心的神能垂怜父母拳拳之心,治好孩子的疾病。

    然而求仙问神也没有用。

    高高在上的神佛垂眸,神情悲悯,却不肯走下高台,拉世人离开苦海。

    就算有好心的神,大疫席卷沧州,死的人数以万计,他们也无暇顾及这座小小城池里,一对普通父母的祈求。

    迟露白对那段往事记得并不是很清楚。那时他病得太沉,每日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喉咙里仿佛有火在烧,每一次呼吸,都如吞吐着滚炭。

    妹妹眼睛红红,站在床头,像个小兔子般望着他。

    他想抬起手摸摸她,却已经无能为力。

    又过几日。

    身上的疼痛稍缓,他感觉自己仿佛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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