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不渡癫公: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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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有几位臣工在议事,尚柳来将密封牙筒呈到御前,在皇帝的准许下拆出其中的信纸。皇帝接过一瞧, 面色骤变, 猛地拍桌,“放肆!”

    殿中臣工哗然, 不约而同地跪地求请陛下息怒,戴泱问发生何事。

    皇帝没有说话,尚柳来转身面对臣工,说:“是檀监事传来的奏报, 四日前锦衣卫与缉事厂上蟠龙寨剿匪, 匪徒不肯受俘, 负隅顽抗,锦衣卫江大人身先士卒,在蟠龙寨二当家骆晖刀下……不幸殉职了。”

    众人闻言惊呼出声, 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肯言语, 殿内气氛微妙。

    “天气炎热, 檀监事已命北镇抚司的百户常南望和缉事厂百户应知早先行护送江大人的遗体回京, 望早日安葬,由檀监事和别同知再逗留几日,处理青州的后续事宜。”尚柳来说。

    臣工们心中踌躇,因为不知陛下此时的怒气是针对狂妄放肆的匪徒,还是竟死于匪徒刀下的江峡。

    比起他们,戴泱心直口快, 只是说话实在不算客气,“江大人堂堂北镇抚, 这些年操办过多少大案,竟然死于匪徒之手,莫不是人老了,不中用了?”

    “江卿是因公殉职,便是有功在身。”皇帝瞥了戴泱一眼,训斥道,“朕看你是这段时间好日子过惯了,忘记了出京办差的难处,能待则待,不能待就收拾包袱滚出去。”

    天子发怒,不是这样的动静。戴泱从善如流地跪下,不轻不重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道:“臣关心则乱,一时不察,说错了话,请陛下恕罪。”

    “依照奏报上所说,的确如此,要想知道详情,只能等两位百户回来再问了。”尚柳来温声说,“北镇抚司的常百户是江大人的随行百户,此次两人是一道上山,他了解更多。”

    皇帝面色不虞,简略地与臣工议完事,就说:“都下去吧。”

    众人行礼欲退下,唯独站在最前方、胸前戴仙鹤补子的老臣没有退,出列道:“陛下容禀,臣有一事上奏。”

    皇帝对宋颐态度尊敬,说:“阁老请讲。”

    宋颐从袖袋中拿出一本账册,沉声道:“臣要奏阁臣兼工部侍郎李埔伙同青州知州尤为私吞去年朝廷下拨青州的修缮银,私分泺城、陵县赋税至少一百二十万两。”

    尚柳来走下阶梯接过账本,呈到御前。

    乾和宫一片冷凝,许久,响起皇帝沉稳如常的声音:“至少一百二十万两。”

    “因数额巨大,臣人手不足,暂且还未查全,今上奏御前,恳请陛下彻查此案。”宋颐跪地稽首。

    皇帝让御前牌子把宋阁老搀起来,又把账本翻了翻,“无耻硕鼠。”他安静片刻,猛地打飞了御案上的笔架,“由宋阁老、何百载主审,传刑部、锦衣卫、都察院立刻彻查此事!”

    皇帝撑着御案,扫过跪在殿内的两排臣工,目光落在戴泱头上,说:“北镇抚司如今无人坐镇,戴泱暂且着手,把这案子办了。”

    戴泱磕头,“臣领旨。”

    皇帝不欲再多说,坐了回去,臣工们陆续轻步退下,薛萦端了茶给他。皇帝抿了两口,说:“朕让他们查账,查出来的比朕预想的还要精彩。”

    先帝爷年轻时在战场上受过伤,一直未好,驾崩前的两年内一身伤痛,渐渐的也就无心国事了,留下了的蛀虫也逐渐肥硕起来。尚柳来替皇帝打扇,说:“尤为府中的暗账已经在檀监事手中了,等拿回来合账,便能清算。”

    “此事不要声张,给驰兰他们招惹危险。”皇帝把茶喝完,搁了杯子。

    尚柳来这时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说:“这一封是檀监事亲自写给陛下的。”

    皇帝接过信纸,将半面小楷看完了,没有说话。尚柳来见他面色松快了些,便说:“檀监事很快就能抵京了?”

    “嗯,再过几日便要启程回京了。”皇帝弹了弹信纸,宽慰道,“驰兰信中还说鹤宵此次随行,先是告知他骆大勇的行踪所在,替他省时省力,还在搜账时给别桢出了力,不仅乖觉,还很懂事。”

    尚柳来说:“世子如此,陛下以后也能放心了。”

    皇帝将信给尚柳来,说:“家里兄弟不多,八弟实在不中用,鹤宵与渡洲若是能替朕出力,朕也能松快些。”

    说起“兄弟”,尚柳来倒是想起个人来,冷宫里还住着一个呢,按顺序该是陛下的九弟,此前小爷吩咐盯着此人。他没有说,仔细将信收好。

    “说起渡洲,”皇帝看了眼尚柳来,“朕听说前几日,戴泱给渡洲脸子瞧了?”

    戴泱虽说就那副脾性,但尚柳来也纳闷他怎么就瞧傅山游不顺眼了,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斟酌着,尚柳来说:“奴婢瞧戴公公那会儿子心情不爽落,以致礼数不周全。”

    戴泱为什么不爽落,皇帝心里清楚,无非是看不惯落絮,闻言嗤道:“一天天的瞎闹腾,让他滚出去办案,没事别进宫晃悠,朕烦他。”

    “奴婢遵旨,一定好好跟戴公公说。”尚柳来应声。

    *

    “我这个六哥啊。”檀韫把飞书收起来,笑着摇了摇头。

    他一提起戴泱,脸上就有笑,傅濯枝靠在榻上,指腹摩挲过琴弦,发出嗡音,说:“你与戴泱表面上关系成谜,似友似敌,却在我面前这般真心流露,不好。”

    “有人相识多年仍只见貌不见心,有人甫一聚首便能探心投机,我与鹤宵更像是后者。”檀韫提笔写字,头也不抬地说,“你我共行一程,我已知你十之八九了。”

    傅濯枝按着琴弦,静了一会儿才松开,不轻不重地拨了一下,笑道:“原来我这么好看透啊。”

    “是你太敞怀,我哪怕是个瞎子,也该窥见半点了。”檀韫说。

    他回完信,叫舱外的是观拿走,自己就站在房门前眺望黑幕下的水面,屋内传来琴音,不是什么曲子,但正应了这水面,宽广无垠而沉,深不见底而静,仿佛蛰伏吞天巨兽。

    世子的琴音中有景,有情,便说明眼中有,心中也有,只是一直克制罢了。或许是因为他怜惜先秦王妃的遭遇,又痛恨她对自己的牵连,因此悔恨交织,刻薄地给自己判了死刑,觉得他这样的“孽种”不该存活于世,更不该过得愉悦痛快。

    秦王和先秦王妃就好比水底的巨兽,傅濯枝表面无波无澜,心底却时刻被吞噬,水面上的波浪涟漪只是他呼痛的证据。

    “啪。”檀韫已经走到船边,随手解了腰间的玉佩扔下去。

    “这是做什么?”

    琴音停止,傅濯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没什么,”檀韫转身看他,温声说,“试试深浅。”

    傅濯枝失笑,说:“怕翻船吗?”

    檀韫没有反驳,而是问:“鹤宵会凫水吗?”

    “会。”

    “那就好。”檀韫说,“如此一来,就算翻船,你我也可你托我、我托你的爬上岸。”

    傅濯枝觉得他话里有话,但暂且品不出来,索性直接问道:“你在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说。”檀韫耍赖。

    傅濯枝微微眯眼,猛地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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