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案行: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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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血肉融化被快速分解,恶臭的气息直冲五识。一旁扶着她躯体入棺材的黑牙差点就吐了。

    就在术法快要成功时,屋子里的小孩有了动静。

    去看,陆观道早已下床,他揉揉眼睛,站在门槛后头。他看到两个池钗花,愣愣地又去看谢义山。

    那池钗花的魂大叫一声,肩上乌鸦在气旋之中若影若现。

    陆观道见着乌鸦,反复拍自己的脸颊,痴痴地说:“见过……我曾见过的……”

    这会儿的谢义山一心只顾及池钗花,没能关照到陆观道。小孩子便是走到他身边,他也没有空闲去哄。

    于是陆观道一点点蹲下.身子,他看着地上排成一线往前走的蚂蚁。

    “我见过的,我在哪里见过……”

    蚂蚁在门槛的角落里汇聚,黑漆漆的一点,不仔细看,独以为是一个蛀蚀的洞。

    那蚂蚁越堆越高,陆观道看得也是越来越仔细。

    斐守岁转了好几次头,陆观道还是痴傻般看着蚂蚁堆。

    一边的阵法在运作,这边的小孩在看蚁虫。

    老妖怪觉着无聊。

    突然,陆观道大喊:“我记起来了!”

    院子里的三人,没有一个搭理他。

    陆观道惊喜地去拿葫芦舀水,他喝一口木桶里的脏水,漱口似地吐出来。

    脏水湿了黄土地。

    发了痴病一样。

    “塔,是塔!”他兴奋道,“塔里的地上也有蚂蚁,也总是湿漉漉的!”

    接着又是一口,吐到地上。

    “她关在塔里面,他住在塔里面,”陆观道说到此,忽地闭上了嘴,他啃着指甲盖喃喃,“他?他……我要找的是他吗。”

    斐守岁凑上前。

    小孩自言自语:“去哪儿找呢。记得是找了很久……他会在哪里?”

    话说的功夫,谢义山已将池钗花的魂引入纸偶里头。

    陆观道蹲在门槛旁边,他朝谢义山挥挥手,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着沉睡的乌鸦,如同一幕夜色,黑漆漆地染污了小半纸偶。

    纸偶惨白的脸,血红的唇,还有乌鸦纯黑的羽毛。三种极端的色彩突兀地铺在陆观道眼睛里头。

    陆观道倚着高高的门槛,机械似地扭过脑袋,仿佛在与人对话:“他是不要我了,还是故意躲着我,我怎么记不得了……”

    斐守岁坐在一旁的门槛边,俯瞰陆观道用手指画圈圈。

    “唔,脑袋、脑袋空空的。”他又结巴了。

    指尖划过黄土,积一层均匀的灰。陆观道闻了闻土的气息,复又低下头去擦手指。来回好几次,他写下了一个斐守岁看不懂的文字。

    这根本不是一个字。老妖怪纳闷。

    陆观道琢磨了好久,最后他用葫芦舀水,泼在地上。

    字也就看不清了。

    小孩子眼睫一簇一簇,眼眶慢慢湿润,他哑着嗓子说:“我被他丢下了。”

    “是他不要我了……逃荒的时候,他把我丢下了。因为、因为我不重要……”

    斐守岁蹲在陆观道面前,他能清晰地看到小孩说着说着就湿润的眼眶。那双深绿眼睛涌出的泪水,一串玉珠般汇聚到下巴那儿,在滴落。

    陆观道哭的声音很轻很轻,近乎是听不到的,只有呼气与吸气之间的哽咽。

    老妖怪看着小孩这样小心翼翼地落泪,想起幻境外那日傍晚,一个穿着寿衣嚎了一路的陆观道。

    这小娃娃竟有两副面孔。

    斐守岁勾唇轻笑,他拿出画笔,用墨水连接幻境中人。陆观道的情绪随之传递到他的心里。

    是酸涩感,还有中药的苦,一点点在斐守岁的心里头漫开。余韵比饮茶更远,说不上的口渴。

    斐守岁站起身,靠着屋门,平复小孩的情感,企图在里头寻到小孩的过往。

    院子里谢义山还在处理引魂。

    屋子内小孩子断断续续地哭。

    幻境的故事走不完地走,斐守岁感受到一半就有些腻烦,可他的目的还没有得到,不能随随便便离开。

    老妖怪捏了捏眉心,复又去看小孩。

    陆观道正用脏兮兮的手背擦过脸颊,他舔了唇瓣,砸吧砸吧嘴。咸咸的泪水,污糟的脸颊。这是斐守岁心里头陆观道的样子。

    冷不丁地,小孩说了一个字:“火……”

    嗯?

    老妖怪歪歪脑袋,酸涩的感觉不散,看到陆观道的视线在屋外聚焦。

    陆观道又念了些话,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左右摇晃着走了几步,到门槛那儿又停下脚。

    “着火了。”

    第030章 慈悲

    “房顶着火了。”

    陆观道一只脚跨出门槛, 另一只还留在原地,他的眼神不在一点汇聚,是散开的凝视。

    像是住在天上慈悲为怀的神, 凝望悲苦的世人。

    他说:“田里青青的稻子也着了。火从村口、村口开始,没有人躲得过大火。”

    斐守岁淡淡地看陆观道, 他感受陆观道情绪的起伏,而此刻似乎与刚才没什么区别。

    听他絮絮叨叨:“昨夜赶着一场大雨, 收了稻谷。火啊,火着起来,连着、连着一户又一户。我和他跑啊跑啊。最后跑去了哪里?谁?我、我遇见了谁?”

    “你的脸,为什么模糊不清?”

    “你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看着我……看着大火烧去我的家……”

    话落。

    一阵奇怪的情绪传达到斐守岁的意识里。老妖怪感觉到不对劲,想要切断与陆观道的联系,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更加强烈的感情波动紧随其后,好似暴雨天的海浪, 拍打在斐守岁四周。

    而斐守岁是岸边黑色的礁石,走不动, 被动地接受海浪的悲鸣。

    暴雨狂风,执笔不能。画笔哐当落地。

    陆观道还在说:“娘亲……娘亲你为什么离我而去?没有人要我了,都、都丢下我,都不要我。为何啊, 为何弃我,还要来怜悯我……”

    “您不是大慈大悲的神吗, 怎么忍得下心, 看我受苦?”

    说着说着, 终是跨过了另一只脚。

    被情绪冲击,斐守岁弓背有些呼吸困难。他喘息不停, 指节分明的手拽着胸口的衣料,在眯眼中看到罪魁祸首走出屋子。

    小孩的身影走进朝阳下。小小的身子,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老妖怪深吸一口气,他的舌根竟尝到了苦涩。

    可是那个情绪的主人,此刻却不哭了。没有哭声,听不到哽咽。唯有小孩子的心声告诉斐守岁,他还在悲伤。

    耳边响起陆观道的惊慌。

    “陆姨你醒醒,别睡了!陆姨!陆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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