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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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写完了。就是字迹可能略微潦草,杂乱无章。”耶律尧拿着厚厚一摞宣纸走了过?来?,放于桌上。

    宣榕早对他字有多?难看心中有数,先?看了眼窗外的绿叶洗眼,作好被刺满眼的准备,语气温和道:“无事。字形这种东西也非一朝一夕能……”

    “改”字还?未出口?,她话音一顿。

    平铺桌案的纸页墨迹张扬,铁画银钩。其中字迹不拘一格,和清规戒律并不相称,反而有种唱反调的桀骜。

    但笔力遒劲,力透纸背,不可否认是一卷极为赏心悦目的行楷。

    和印象里,青年狗刨一样的字……迥然不同。

    而且泛了点熟悉,应该是惊鸿一瞥看到过?。

    于是,宣榕狐疑地道:“你的字怎么……”

    耶律尧正抱臂靠桌,端详她给昔咏作的那副长卷画像,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什么,闻言侧过?头,垂眸看来?,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了?”

    心软

    有的人一觉醒来, 确实会性情大变、字迹迥异。

    但耶律尧不属于这一类。他的字体娴熟老练,飘逸灵动,很有几分顾弛当年的味道, 显然是礼极殿开蒙时打下的基础,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

    宣榕若无其事地转口道:“字不认真, 经书佛法不宜太过潦草, 否则显得心不诚。”

    “……”耶律尧给她示意厚重的“板砖”原著, 试图博取同情, “正楷隶书不是不行。但那样我一个月都抄不完。”

    宣榕边翻纸页边道:“又没给你设期限。”

    耶律尧:“手酸。”

    他从年少就?膂力?惊人,哪里可能手酸。宣榕不置可否:“右手若累换左手便是,你以前?又不是没练过反手书法。”

    耶律尧眉梢一扬:“我怎么不知道我还?会左手字?”

    宣榕便从笔挂上?取了一支笔, 蘸墨递去:“试试?”

    耶律尧闻言照做,信笔写了一行佛经。

    有形者, 生于无形, 无能生有, 有归于无。

    开始几个字他还?勉强耐心,写到最后一个“无”, 便也心里有数,彻底断了用左手偷懒的想法, 不过仍旧没察觉出异样, 也没发现宣榕微微一怔。耶律尧只蹙眉道:“那我应是半途而废了。东歪西倒, 难看得紧——根本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眼?见?耶律尧想把这惨不忍睹的字,揉成?一团扔进焚炉, 宣榕不得不抬手阻止道:“等下。我再看一眼?。”

    她?截下这纸, 端详片刻。

    这字迹截然不同, 难看扭曲,但分外眼?熟。

    宣榕有些?恍惚, 这才猛然发觉,很久很久之?前?,告诫少年的“藏拙”二字,即使当时他似是嗤之?以鼻,冷嘲热讽般回她?“不用”,但其实也有听进心里。

    以思辩论,所以要据理力?争。要减少外人的欺凌,所以用脾性来逞强。

    而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耶律尧选择示弱。

    让天之?骄子们心中得以平衡。

    只是不知道三年前?诓自己一卷字帖做什么。

    宣榕莹润的指尖摩挲页角,蓦然心软,也有点疑惑,半天一言不发,只怔愣地看着耶律尧。

    朝政文书来往,走的都是密信,阅后即焚。而达官贵人的很多书法,也都多付之?一炬,不可外传。

    有一方面原因就?是怕字迹外泄,被人仿冒。

    她?的神色也因此?略显凝重,耶律尧始终垂眸,不由微微蹙眉:“你……”

    于是,宣榕拇指轻点那一塌糊涂的墨迹,坦言而道:“你从小到大示于人前?的是这个字体。”

    耶律尧一愣,暗叫不好。果然,宣榕接着道:“三年前?,你说要练字,找我讨了书帖临摹。我便给你抄了一卷边塞诗词。但依今日之?见?,你似乎不需要?”

    耶律尧:“……”

    宣榕顿了顿:“耶律,等你恢复记忆,记得解释一下你所作缘故。”

    “……好。”这么多天都仗着失忆胡作非为,耶律尧终于尝到了阴沟翻船的滋味,他紧抿唇瓣,沉默半晌,顺着直觉承诺道:“无论为何?,你放心,肯定无关国?事?。”

    言下之?意,不会害她?。

    宣榕无奈:“我没起疑心,只是有点好奇。”

    耶律尧顺口胡扯:“说不准我真是想练字呢?或者用来刻碑拓铭,给自个儿?准备墓穴也说不准。”

    我会死在五月的望都。

    不知怎的,宣榕忽然想起了三年前?他说的这句话?,微微一怔:“你别吓我。”

    她?将那张乱七八糟的字页叠好,轻轻道:“剩下的不用罚抄啦,出去逛一逛,南巷口有卖酒的店家。安定三花酒,千醉解烦忧。这边酒比中原的要辛辣醇厚,和西北异曲同工,你应该喜欢。”

    本以为耶律尧乐见?其成?,没想到他微妙地挑眉,问道:“……为何??”

    宣榕哭笑不得:“你还?不高兴?”

    她?总不好说想到少年耶律而心生怜悯,只能语气温和:“三卷已经够了。你这抄的潦草不端,抄经所祈的福运可能都无法加诸于身,反有负效。”

    耶律尧就?这么静静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应了声:“好。”

    待青年离开,宣榕又仔细看他誊抄的经文。

    试图揪出熟悉的原因。

    她?记性好,几近过目难忘,但奈何?这几年事?务繁复,庞杂的各路杂章储在脑海,一团乱麻。

    苦思冥想半天,愣是没有对上?号。

    只能暂且搁置。

    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风响,紧接着水声叮咚清脆。

    宣榕下意识地抬头。却发现雨水从屋檐滴落。

    下雨了。

    安定城迎来的这场夏雨,一连持续数天。

    此?季的雨水都是雷雨,轰鸣阵阵,倾盆如注。雨声不绝于耳,好不容易等到缓歇,大雨转细雨,已是三天后的午后。

    宣榕本在小憩,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唤醒。

    敢打搅她?的也就?那么几人,在休息时分前?来,必有要事?。于是,即使还?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宣榕也没有犹豫地合衣开门。

    容松急切地冲了进来,先是拿起桌上?茶壶,就?着细长壶口灌了自己半壶冷茶,压下酒劲,才抹了把汗道:“郡主,我打听到了裘安的一些?事?情。呼……这个鬼地方,真是‘民风淳朴’,连个大婶都是论斤的量。”

    每到一个地方,阿松总是饮酒开路。

    而酒过三巡,确实也方便撬开人的嘴,打听各路事?情。

    宣榕见?怪不怪,只温和嘱咐了一句:“不喜欢就?少喝点。”

    “哪有!喝酒多痛快!”容松笑嘻嘻道,他那张漂亮的脸醉红,神态倒是逐渐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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