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欲栖: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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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广平伯府上下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里。

    少将军逼退长阳王府的求亲固然大快人心,但此举违逆了圣意,必将招致祸患。

    轻则铛铛入狱,重则祸连全族。

    这是大罪。

    尤其少将军心里也清楚,他走时,曾对刘洪交代过,此事他一人所为,他必然一力承担,若他出了事,刘洪代为解散伯府,安置府中之人的生计与出路。

    刘洪绝望至极,“少将军,非如此不可?”

    时彧想了想,道:“非如此不可。”

    长者们都知道时彧冲动冒进,一如在战场上,不顾生死地拼杀,从没考虑过身后事。

    但他们不知道,这一次时彧早已考虑了一切,知后果,仍一意孤行。

    刘洪不敢再劝了,他心里只盼着陛下念及时家一门忠烈的份儿上,予少将军一条活路。

    但距离少将军入宫面圣已经过去了两日,仍旧没任何消息传来,刘洪在家中如坐针毡,惶恐少将军被天子秘密斩立决了,屁股下像是生了钉,根本坐不住。

    好在第三日清晨,少将军终于回来了。

    他回来时,容颜苍白,全身浸泡在血污里。

    刘洪心脏骤停,哆嗦道:“少将军你怎么了?”

    他赶紧让李府医等人全来待命。

    时彧拖着沉重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向一个地方——波月阁。

    入阁内寝房,少年将身似一块豆腐般瘫倒融化在榻上。

    那方罗汉榻是沈栖鸢以前常待的地方,上面有她残存的芙蕖淡香,清宁,有令人内心平静的功效。

    他将脸埋入柔软的枕上,长臂下垂,似是人事不省。

    已经数日未眠,时彧终于是昏睡了过去。

    李府医步履踉跄地赶到,一看到少将军,满身是血,身后尤其遭遇重创,几乎体无完肤,李府医也骇然不止:“这是怎么了?”

    刘洪道:“少将军被陛下杖责了五十军棍。”

    时彧竟然是被责打了五十杖刑之后,独自拖着一条血淋淋的残躯,从太极殿回来的。

    都道这个御前红人已经失了宠,也无人敢上前伸出援手,自太极殿回伯府,十数里之遥,少将军竟不顾崩裂的伤口满身的鲜血,一步步走回来的,一声不吭。

    直至此刻,时彧已经精疲力尽,再无一丝气力,倒在了榻上。

    李府医揭开时彧背后的衣衫,受刑那一块的皮肉已经烂了,似一滩被血模糊的肉泥,极其可怖。

    常人若遭遇此等大伤,只怕要筋断骨裂,少说也起不得榻了,少将军无愧为一身铜皮铁骨,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痛。

    只是为了拒婚,这代价也实在太大了。

    没有人认为值得。

    李府医用针线为时彧缝合破裂的伤口,将其余外层破损的皮囊都擦上了药,再用纱布将时彧的腰腹一圈圈缠住,叮嘱看护的下人。

    “将军伤势严重,失血过多,现在只宜静养。在伤口愈合之前,绷带每日一换,勿碰水。”

    整个过程,时彧埋首在软枕上,似乎未曾苏醒。

    等到夜色深时,房中看护的下人也退下了,榻上的人,睁开了那双漆黑如深潭的眸。

    波月阁母亲住过的地方,但是十多年过去了,这里几乎已经没了母亲的痕迹。

    后来,沈栖鸢住进来了。

    时彧的双眼环视着周遭,与梨花榻隔了半丈远的地方砌有一方琴台。

    名琴春雷正完好地安放在琴台上。

    时彧艰难地动了身,走下床榻,来到琴台前。

    脑中满是沈氏挑弄琴弦的纤影,满是她坐在琴台前,素手拨弄丝弦的模样,她专注的脸颊沉静如璧,泛着细润如脂的柔光。

    纤细且长、宛如葱根般的玉指挑动丝弦,一曲优雅从容的《梅魂》便从指缝间流出,似甘霖落在人心间。

    时彧学着她挑琴弦,拨一声,丝弦震颤,短促至极,没有一点儿韵味。

    连他自己都觉得滑稽。

    沈栖鸢,你不是宝贝这张琴么,为何不来,来带走它。

    少年自嘲一笑,五指压在琴弦上,闭上了眸。

    *

    广平伯府闭门谢客许久。

    时彧在这期间,一直在静卧养伤,伤口的愈合与皮肉的生长都很快,仅仅半个月便已基本痊愈。

    长阳王府的家门不幸,也似乎终止了。

    人说,患难见真情。

    现在长阳王府名声受损,武陵郡王却提出要迎娶长阳郡主,这是好事。

    长阳王与王妃一合计,决定先给二人定亲,明年开春之后举行婚礼。

    毕竟武陵与长安千里之遥,这一去,女儿就难再回来了,长阳王说什么也要将女儿再留一年,好好想享受一番天伦之乐。

    谢幼薇以前在长安与不少贵女闺秀做手帕交,当时华名正声,她们锦上添花附庸而来,如今她名誉扫地,被人看了笑话,她们便与她断绝来往了,非但没有雪中送炭,反而火上浇油。

    这长安真没必要再待了。

    但她还是想,迟早有一日,她也会教害她沦落至此惨景,只能远嫁避祸的时彧,身败名裂。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慢慢等着,总会有那一日的。

    到了八月,三伏天过去,溽热方消,时彧也已病体痊愈,改于千牛卫上值。

    时逢陛下寿辰,天子驾临离宫,摆设筵席,庆此年风调雨顺,黎民丰衣足食,并借此机会,举行寿宴。

    时彧作为御前近臣,追随前往,履护卫之责。

    太后凤体初愈,也鸾车前驱。

    筵席上,太子与二皇子均为天子举酒,恭贺父皇千秋万岁。

    赴宴的臣子也争相庆功,歌颂圣德。

    时彧藏在人群间,身形笔挺,戒备森严,眼观八方。

    同僚有时都佩服他,从骠骑将军那么高的官位上跌下来,沦落到和他们这群人一起看大门了,看人家这宠辱不惊的模样,真是淡定得过分。

    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存着雄心壮志,想要一跃高迁官复原职。

    全鸣桐自人群里发现了旧主,他搔着后脑袋,举起匏尊神情煎熬地走向了角门宫灯下,时彧的身旁。

    “将军。”

    他真的很羞愧,不知该如何面对时彧。

    时彧看了他一眼。

    全鸣桐对他敬酒:“京畿大营现在落在孙孝业的手里了,我们谁都不服他,就服你一个。孙孝业天天玩命儿似的操练我们不说,也不像将军你素来一碗水端平,论功行赏不偏不倚,总之,现在营地里挺乱的。你真的不回来么?”

    时彧道:“我是陛下的千牛卫,而非你们的将军。”

    全鸣桐真的不解:“将军,你一点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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