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提灯: 6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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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逡巡一遍,低声说:“总觉得有谁在看我。”

    似曾相识的场景,在朔州她也这样隐匿身形来看他,他的直觉还是这样精准。

    沉默了片刻后,段胥合上窗户走到床边坐下,四下打量了一阵,笑道:“是你吗?”

    贺思慕并不应答——便是她应答他也听不见。她想了想索性在地上那一片月光隔窗落下的明亮方格中坐下,帷帽的珠帘垂到地上盖住她的整个身体,她抬头瞧着坐在床上的段胥。

    其实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到这里来。她只是被鬾鬼殿主几句话勾起了对过往的回忆,一时之间觉得怅然,漫无目的地走了半天,回过神来便已经在这里。

    “你喜欢什么?”

    她想起自己还没有准备好的贺礼,便这样问道。隔着隐匿声音的法咒,这与其说是问话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段胥同她一般盘腿坐着,手撑着脸侧,目光落在遥远的地方,眼眸安静地眨着。

    “殿下,我喜欢你。”他突然这样说,仿佛接上了她的问题。

    贺思慕皱了皱眉,道:“这个不行。”

    段胥撑着头看着安静无人唯有月光清幽的房间,轻轻笑起来。他自顾自地说道:“有一件事让我很在意,你从来不问我为什么喜欢你。你不问我,那应该就是因为喜欢你的人太多了,你习以为常,所以对我喜欢你的理由并不好奇罢。”

    贺思慕静默无声地看着他,他身上那些鲜明的特征,所谓热烈勇敢,赤诚疯狂此刻在夜色里沉静如水,好像所有心绪都化为了一方清澈的池塘。

    他低声地,仿佛控诉又仿佛玩笑般地说道:“你引诱我。”

    贺思慕挑挑眉毛。

    “你以冷硬外表下的温柔,万鬼之上的孤寂,和对于世间的爱意引诱于我。而我心甘情愿,就此上钩。”

    他低着下巴抬起眼睛看她,从这样的角度看他的上目线清晰而锋利,眼眸莹莹发亮,异常专注。贺思慕一时怔住,仿佛被他的目光所俘获。

    段胥俯下身去,轻轻地说:“你会想念我吗?”

    “从离开玉周城到现在,我总是很想你,每一天每一件事情都能想到你。”

    “在街上遇见你的时候,你问我我是谁。那时候虽然知道你是在装傻,我却想到或许有一天你会真的这样,忘记我的名字,忘记我的样子,忘记我。那时候我应该也早就化为尘土,没有机会拉住你再把自己介绍给你了。”

    “我想这真是不公平啊,你一定是很少想念我所以才会轻易地遗忘。如果你也像我想你这般想我,至少也能记我一百年罢。”

    他以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着,仿佛只是在开玩笑,目光落在贺思慕身前的石砖上。其实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她伸出手去就能碰到他俯下的脸侧。

    仿佛受了某种蛊惑,贺思慕抬起手穿过那绯红的珠帘,朝段胥伸过去,直到她的指尖穿过了他的脸颊。她怔了怔,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无法触碰到他的魂魄虚体。

    他抬起一双明亮的眼睛,认真地问:“思慕,你还在吗?”

    贺思慕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慢慢收回来。她并没有撤去隐匿咒,也没有和段胥说话。

    段胥垂下眼帘,低低地笑了一声,道:“走了吗,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他终于结束了自言自语,躺回床上盖好被子翻身朝着墙闭上了眼睛。贺思慕看了他的背影半晌,直到他的呼吸变得平稳而绵长她才站起身来,轻轻地笑了一声。

    “段小狐狸,我可是很忙的。”

    如果此刻他醒过来,如果他能听见她的声音,就会发现她的声音出奇地温柔。

    “但是,我偶尔也有想念你。”

    贺思慕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自己在这样的时候也不说实话,大概有点可笑。

    于是她补充了一句。

    “我时常想念你。”

    月亮落下去,太阳在天际露出一点微弱的光芒,虫鸣鸟叫一派生机。贺思慕想,她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听段胥自言自语许久,又在这里停留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想好该送他什么新婚贺礼。

    五月二十日夜,郁妃与五皇子意图逃宫行刺,意图败露自尽于广和宫中。皇上震怒,降罪其族,查抄兵部尚书孙自安一家。去往查抄者大理寺卿井彦,于其府内暗格中找到马政贪腐案铁证,证人再次招供,马政贪腐案终于盖棺定论。兵部尚书孙自安及太仆寺卿斩首,皇上下令改革马政,大建云州马场。

    六月十八,纷扰初定,段家三公子段小将军大婚。

    那天的南都非常热闹,漫天的鞭炮声,锣鼓喧天,无数人拥挤在街头看意气风发的段小将军迎娶新妇。

    贺思慕和禾枷风夷站在沿街楼阁的屋顶上,看着段胥从段府里走出来,他脸上笑容灿烂,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衣袂和发带飞扬,是只有少年人才会有的明艳张扬。

    禾枷风夷长叹一声,扇着扇子道:“我可是段府正了八经递过喜帖的客人,比老祖宗你那发带可正式多了。现如今却要陪你在这烈日的屋顶下站着,这么磕碜地欣赏新郎官,这糟的是什么罪?”

    贺思慕嗤笑一声,道:“你自去段府上吃酒,谁求你来了?”

    “我这不是看老祖宗你没参加过婚礼,想着陪陪你嘛。”禾枷风夷委屈道。

    鞭炮和众人喧哗淹没了他们的交谈声,只见家丁们手里挑着长长的竹竿,从竹竿顶部垂下爆竹,此刻从底部开始一起被点燃,噼里啪啦热烈地带着火光向上翻涌,响声响彻天际。漫天飘飞着纸屑,仿佛是火星或是热闹的大雪。

    明晃晃的喜联摇晃着,乐匠们演奏起热闹的曲子,沸腾的喜悦气氛充斥着街巷。贺思慕想着明明是别人结亲,那些站满了街巷的人分明什么也得不到,开心什么呢?

    有什么好开心的,婚礼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段胥一定要让她来参加他的婚礼,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是希望她难过或者后悔么?

    马背上的段胥突然抬起头来,这次贺思慕没有多加隐匿,段胥一眼便能看见她。他深深地望了她片刻然后粲然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张符咒晃了晃然后扔到空中,那符咒便在空中自燃化为灰烬。

    从那一刻开始,贺思慕眼里的世界突然变化了。黑白灰像是溶化在水中一样消解,万物一瞬间染上各种迷离纷杂的色彩,争先恐后地跳入她的眼睛里,生动美丽得令人心慌,令人不知所措。

    在所有那些纷乱明艳的颜色之间,段胥抬头不眨眼地对她对望,他那深色的发带,衣服和浅色的发冠忽然变了模样。他整个人是那样一种热烈,温暖,艳丽的色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像是获得触感的那一天,她曾触摸到的他的心跳。

    那些色彩像是活的,活在他的身上。也不知道是他让这些颜色活了过来,还是这些颜色让他更加鲜活。

    贺思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就是人们所说的红色,段胥穿红衣,好看极了。

    段胥冲她笑起来,在漫天飘飞的红色纸屑中,美丽得惊心动魄,像是一副燃灼的画卷。

    他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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