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师: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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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他。

    在那精美的大门之后, 他童年唯一的玩具,就是这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世界。

    有一天门外突然陷入混乱, 所有人奔走呼喊着什么,他听见“八风塔”、“失败”、“灭族”这样的声音,没人再来管他。然后在某个夜里,巫恩辞用纵梦术撞开了那扇大门,逃了出去。

    他穿过庭院,避开杂乱嘈杂的人群,翻过院墙,终于获得自由。

    他来到他所向往多年的、幻想多年的烟火人间——那个熙熙攘攘的、异彩纷呈的世界。当他被人流所包围时,仿佛终于美梦成真。

    然而很快,美梦就变成了噩梦。

    他所逃到的地方叫做沧州。

    从他出现开始,沧州就爆发了举世震惊史无前例的大瘟疫。他所过之处疫病横行,他身边的人们纷纷倒下,口吐鲜血,不治身亡,只剩下他茫然独立。

    他不记得他经过了多少村镇,他觉得身后有嗜血的鬼怪在追逐他,他攥着疫病而亡的人们的死梦,日夜不停地逃离,然而却怎么也无法逃出去。

    那些死梦里,人们认为他是疫魔,他们在最后的痛苦里极尽恶毒地诅咒他,希望他能够消失,好让其他人能活下去。

    巫恩辞觉得他是无辜的,他没有生病,他没有想过要害人。他们误会了他,这种疫病怎么会是他带来的?

    他如此努力地来到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想要毁了它?

    他淹没在千千万万死梦对他的诅咒与唾骂声中,日夜不休。他想着终有一日疫病结束,真相大白于天下时,或许这些死梦能代替死者看到真相。

    他们会看到罪魁祸首不是他。

    他遇见那个白须及地、一脸悲悯的老人时,手上攥了半个沧州死者的死梦,已经不堪重负。

    那位老人是仙门一位避世修行的高人,叫做天机老人。天机老人说他要在所有仙门之前找到巫恩辞,因为他的父亲生前曾经嘱托天机老人,帮忙照看他——照看自己这个被瘟疫诅咒了的幼子。

    许多年前巫族人为避灾祸远离故土乘船来到中原,而他们想要逃离的灾祸,正是一场无药可治的大瘟疫。

    巫恩辞的母亲在快临盆时染上瘟疫,生下他不久后便去世。他生来便带着疫病,自己不发病,却能将疫病传染给接近他的任何一个人。

    所以巫恩辞才会在门后长大,所以门外的人如此畏惧他。已经有许多进入门中照顾他的人死于疫病,只是他已经不记得了。

    天机老人温和又残忍地告诉他,他正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不曾有一个人错怪了他。

    巫恩辞自然无法逃脱那鬼怪的追逐,正如他无法逃离自己。

    他满心绝望地松手,那围绕着他的死梦便如从前在彩门后他为自己编织的世界,在天亮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跟随天机老人去了昆吾山,与世隔绝,天机老人对外说巫族族长幼子身患重病,谢绝访客。

    他确实身患重病,不治之症,将要一生为此所囚。

    没过多久,天机老人便羽化而去,他不知道这位老人是到了岁数,还是因染了他的疫病而死。不过天机老人给他留下了足够厉害可以阻挡山下人上山来见他的阵法,也给他留下了坚固的牢狱。

    巫恩辞以为他的一生也就这样过去了,直到某一个冬天,昆吾山上下起大雪,漫无边际的雪白之中,有个叫做叶悯微的姑娘踏雪而来。

    她一身蓝衣,发间一根木钗,雪花落在她乌黑的发间,她如同一树雪柳。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穿过那坚固至极的牢狱来到他面前的。

    她向他走来他便往后退,他让她不要过来,不要靠近他,赶紧下山去。

    她问:“为什么?”

    他说:“会死的,你靠近我会死的。”

    她却一阵风似的来到他面前,蹲下来认真地问他:“我为什么会死呢?”

    为什么?他们的一切便是从这些“为什么”而开始的。

    白驹过隙七十多年,直至今日这孽缘仍然还在继续。

    谎崖上的争执终于告一段落,唯有水声与嘲雀振翅的声音,它们饮水时偶尔发出一两声鸣叫,这岩石之上嘈杂而又寂静,那两位不速之客仍然停留在此地。

    温辞太过疲惫,侧身靠着叶悯微的后背,她这次时不时就会停下演算,偏头看他一眼。

    他淡淡道:“别看了,我不走。”

    叶悯微说道:“你刚刚说我复原了捆仙术,那不是捆仙术,只是看起来相像,远远比不上捆仙术的力量。”

    叶悯微低眸,在岩石上写写画画,她说道:“我不确定它能不能生效,所以发现你不见的时候,我很害怕。”

    温辞略一沉默,他偏过头去,说道:“能这么快摸到规律,你应该很自信才对。”

    “不快啊。温辞,你已经昏过去整整两天了。”

    “……这里没有日夜,你是如何计时的?”

    “用脉搏,用万象森罗数我的脉搏。”

    顿了顿,叶悯微补充道:“刚刚跟你说话太激动脉搏都乱了,这段计时做不了数。”

    温辞沉默地偏过头去,看向叶悯微在岩石上画的东西。

    她从前演算时笔走如飞,写东西极其潦草且几乎从不停顿,即便是卡住也能瞬间想出许多种可能的推算方向,若是什么都想不出来便要在地上打滚。

    而现在她却写得很工整,仿佛潦草了她自己也会想不起来之前写的是什么,下笔的速度时快时慢。

    而她此刻写着写着竟然慢慢停下来。

    温辞问道:“怎么了?”

    叶悯微轻声道:“我忘了。刚刚太慌张,救你上来的术法生效时的机理,我记不清了。”

    他第一次从她的声音里听到这种由衷的沮丧,叶悯微低下头去,只一瞬就振作道:“可能要花时间想想,你等等我。”

    温辞瞧着她在之前所写的痕迹里再画出新的横线,他说道:“叶悯微,我之前说你无所不能,不是说你必须无所不能。”

    叶悯微的手顿了顿。

    “这世上还有谁能真的无所不能吗?如果勉强……”

    “我没有勉强,虽然我现在想东西比以前要慢很多,但是我有经验。”

    叶悯微偏过头,她眼底里只能看见温辞的侧脸,潮湿的头发贴在他的脸侧。

    “我没有了那颗最聪明的脑子,你就不再相信我了吗?现在的我,就不是无所不能的叶悯微了吗?”

    温辞沉默一瞬,他道:“我只是……”

    然后他突然烦躁起来,扭过头道:“行行行,你无所不能。要是我们走不出去,要是你跟我一起死在这里全是你的错,都是你害的,行了吧?”

    “我们会出去的。”

    叶悯微伸出手来,她手上戴着那富丽堂皇的金指环与铃铛。她说道:“时间应该还很充裕,你的伤药我前些日子又做了一些,袋子里还有两瓶。你晕倒之时,我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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