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女帝拯救中: 12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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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秦玅观初见唐简是在庆熙四年的暮春。

    那时秦玅观刚满十岁, 还是个上敢窜树,下能捉促织的淘气包。平日里,最爱跟着师傅习武, 追着夫子求教,最厌恶跟着嬷嬷学习仪态和女红。

    宫里的规矩坏不得, 江皇后忧心女儿日后闯祸, 特意从朝臣家挑了性子稳重的唐简来当她的伴读。

    伴读入宫那天,秦玅观趴在结实的树杈上眺望,脚下是急得团团转的宫人。秦玅观在额前搭了个帐篷,跟话本插图里的孙猴儿似的眺望这个大她半岁的早慧小古板。

    小古板一袭圆领素衣,绸袍之下还穿着粗麻斩衰。

    她透过枝头的残花看向精致得像是唐瓷娃娃的人, 知道她就是帝后膝下唯一的血脉,崇明公主秦妙观。

    秦玅观摇着树杈,摇得落花飘得她睁不开眼,这才满意地下了树。

    她拍拍掌心,扬着下巴道:“本宫就是崇明, 你是新来的伴读吗?”

    唐简照着教引姑姑说的,恭敬行礼:“ 殿下, 我是您日后的伴读, 唐简。”

    秦玅观去哪唐简都要跟着,像是父母安插在她身边的细作。她也不爱和无趣的小古板玩,用鼻孔看了几天人,一直和她亲近不起来。

    她还是照常上树, 给礼仪嬷嬷放鸽子,故意绣错花, 搞烂整张帕子。

    公主犯错,嬷嬷们自然不敢动她, 只得遵照嘱咐,惩戒秦玅观的伴读。

    唐简手心挨了好几回板子,姑姑和嬷嬷们虽控制了力道,但她的掌心还是肿起了。

    结果第二日,秦玅观又因顶撞夫子,害得唐简挨打。散学后,唐简的掌心肿得握不起笔了,躲在角落掉眼泪。

    秦玅观隔窗瞧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跑回殿捏了一瓶习武磕碰时常用的创伤药给她。

    “别哭了,是本宫对不住你。”秦玅观别着脑袋,说话别扭。

    唐简扬起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殿下,我不痛,我只是想起母亲了。”

    她拉起圆领袍下的丧服,说起了自己战死沙场的父母,讲起了自己不听话的妹妹,小大人一样叹息。

    秦玅观愈发愧疚了,此后顶撞夫子和嬷嬷们的次数少了许多。她这个伴读笑得感激,比她学得还要勤奋了。

    后知后觉的秦玅观忽然领悟了母亲的深意,这明明是在用情感和道德给她上枷锁,好让她收敛心性。

    她撇撇嘴,又开始瞧不顺眼小古板了。

    日复一日,平淡如水。

    谁都没想到,那一年,将是秦玅观经历的最后一个有母亲陪伴的春天。

    江皇后崩逝后,那个肆意张扬,笑容明媚的崇明公主,也永远留在了那个暮春。

    春日,多么美满的意象。

    秦玅观了解唐简,明白她书下此句的用意。

    她希望她,长乐顺遂,能在以后,重逢庆熙四年的春日。

    回忆钝化了秦玅观指尖的动作,烛火映照下,秦玅观已分不清眼底的到底是烛光还是泪光了。

    “翦彩赠相亲,银钗缀凤真。

    双双衔绶鸟,两两度桥人。

    叶逐金刀出,花随玉指新。

    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秦玅观默念尾联,喉音发颤,呢喃道:

    “说什么愿我千岁,年年逢春——”

    “你明明该恨我。”

    窗外有遥远的蝉鸣,沿缝吹入的凉风仍有往日的温度。

    她阖眸,指节抵上额角,用小指拭去眼尾的泪痕。

    *

    还差几日立秋,但蝉鸣依旧聒噪。

    轩窗为人阖上,耳畔清净不少。

    “我是庆熙六年入公主府的。”沈长卿说,“那时唐尚书已经给陛下当了两年伴读,我不过是闲暇时教习陛下棋艺,后来才成了侍讲。许多事啊,我并不清楚——”

    她说的是实话,唐简在世时,沈长卿并不在女帝近臣之列。秦玅观同她并不亲近,她们亦师亦友,但不到绝对信任的地步。

    秦玅观敬重她,同她说话时总带着些许不达眼的笑,但同唐简相处时,细节之处都是鲜活的。

    她姓沈,身后是代表庞大文官势力的沈家,不会有皇帝不想拉拢她。

    沈长卿从回忆中抽离,回望唐笙:“我只知晓,宫中老人都说,孝惠仁皇后崩逝后,陛下性情大变。”

    “在我印象中,陛下是天上仙,喜怒不形于色,难有人能听她说几句体己话,唐尚书算例外。”

    “唐尚书为人谦谨,高风亮节,学识同品格都是我所钦佩的。就拿她主政户部来举例,安置流民本就是件麻烦事,但唐尚书每一季都会亲自处理此事。”

    “淮水是她平的,京师一带的漕运河道,是她疏浚的。即便位及人臣,也不见唐尚书有乖张跋扈之举动。”沈长卿说到这,顿了顿,“你们姊妹两个,虽然心性不同,一个温雅些,一个多些健气,但有一点是相似的——”

    “也就是,上对陛下忠心耿耿,下能体恤民间疾苦,愿为孺子牛。”

    唐笙眼眸微动:“我阿姊是个温和人,脑中装的都是利国利民之事,我没有她的谋略,也没有她的坚毅。”

    “我反倒觉得,你和你阿姊都有。若是没有这些,又怎能成为陛下近臣?”沈长卿道。

    房内陷入沉寂,良久,唐笙才问道:

    “太傅,您觉得,成为陛下近臣最要紧的一点是什么?”

    沈长卿本想答“信任”一词,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她认为,近臣必然是皇帝所信任的,亦是敢于信任皇帝的。

    但沈长卿思量了片刻,还是改了口:“是忠,更是一片真心。”

    “忠和真心?”

    若论忠,这世上可能不会再有比唐简更为忠诚的人了。

    若论真心,陛下曾对她说过,真心于她而言是极为珍贵的东西。

    “阿姊已经忠诚到了愿为陛下抛却性命的程度了。”唐笙低低道,“所以,朱霁所说的,私自调拨钱粮扩充黑水营军备,也不是毫无依据。”

    沈长卿眉头舒展,宽慰她道:“总督何必这样想呢。这些需要清查旧档,凡事要下定论,须得有凭据。”

    门扉被人叩响,沈长卿同唐笙一同看向外间。

    “应当是二姐。”唐笙道,“我请二姐从林将军那调来旧档了。”

    沈长卿提及的,她也想到了。

    黑水营立营之初是秦玅观亲自统领的,秦玅观被立为皇太女后,都由林朝洛统领,因而黑水营的账册和旧档是最为可信的。

    “进。”沈长卿拔高了音量。

    杂乱的脚步声近了,来者果然是方清露。

    刚从沙场退下的林朝洛跟在她身后,眉宇间带着浓重的戾气。

    沈长卿见了,起身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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