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如我: 11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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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几乎可以确定是陷落地。

    陷落地没有风声,它最显著的奇怪特征,就是一丝风都没有。

    顺着这个思路推测下去——安德烈在五十年前,被那只巨型白鸟带走后,大概率曾经被带去陷落地。

    而出于某种原因,他又以另一种不能为人所知的身份,短暂地回到乐园内城,同时明煦结识,并且渴望再度回到陷落地中去。

    为什么?

    陷落地178号,正是从位于陷落地外围的A-159号城市遗址带回,祂如此在意安德烈的遗骸,这二者之间,又曾经发生过怎样的纠葛?

    信息量太少了,时岑无法找出这些行为间的逻辑性,但,电光石火之间,他遽然产生一种强烈的、难以忽视的直觉。

    ——时明煦的失忆,真的只是一场178号出逃所致的意外事故吗?

    可惜,时岑无从查证。彻夜未眠的不安等待中,他也始终没能再同时明煦的意识重新链接。

    不得已,在外城建筑被晨曦镀上浅薄金光时,时岑只能先同季文柏的调查团二队一起,在直升机的喧响中,赶赴南方雨林。

    飞行速度很快,从机舱向下望去时,乐园的一切都变得遥远。黑暗像潮汐一样褪去,苏醒的居民穿梭于街巷,连带杂乱的建筑群一起,逐渐看不清晰。

    但天穹浩渺,雨林广阔,山脉匍匐于脚下,森林落木腐朽的气息隐约可闻。

    在临近降落时,一路沉默的季文柏扭头,看向时岑。

    “时岑,抱歉,我必须主动”

    “我知道你过意不去,”时岑终于收回视线,掐断了对方的自责,“季队,178号当着咱俩的面逃走,你觉得失职——当时情势所迫,错不在你我。”

    季文柏一愣,终于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时岑你是个适合交朋友的人。”

    接着,他伸手,同时明煦碰了碰拳。

    两人相视一笑。

    直升机很快停泊于林间空地,就在成功落地后,树影间交错纠缠的蛇身已经清晰可见——这里遍布爬行生物,蛇类从沼泽与腐烂落叶间滑过来,吐着长信。

    “这儿现在到处都是蛇。”季文柏将防护衣递给时岑,“虽然大部分是无毒或微毒类型,调查团也带着多种抗毒血清,还是得当心。”

    时岑嗯了一声,在套好防护服后跳出机舱——直升机落地时带起的旋风显然很有效,这个大家伙颇具震慑力,在清扫出一小片还算安全的领域。

    在白茫茫的天地里,不知何时踉跄着出现一个男孩——时明煦注意到,他浑身覆盖的霜雪已经散尽,那张诺迪克人长相的面庞依旧显得僵硬。

    “队长,”侍者凑到跟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问,“你的灵魂怎么同你的身体不大一样?你知道吗——你现在看起来,很好欺负哦!”

    灵魂,身体。

    时明煦顶着可怖的严寒,压抑住后脑的疼痛,他有些听不懂对方在讲些什么,但敏感地捕捉到“同身体不大一样”这半句。

    他忽然有些难过,问询几乎脱口而出:“我的身体,是怎么样?”

    他一定、一定忘记了某个特别重要的人——他就快要想起来了,绝不可以让记忆从指缝间就此流泻掉。

    可是太冷了,寒冷正试图冻结有关他的一切,关节僵硬、血液渐趋停滞的同时,思绪也变得迟钝。

    但,时明煦依旧艰难地仰面,又问了一遍:“我的身体,哪里不一样?”

    “搞什么,你竟然真的不记得了!”侍者忽然笑起来,他捂着肚子,好像听到了什么格外有趣的事情,“时岑,你不是很有能耐吗!瞧着那么趾高气扬,结果在面对神时,还远远不如我当年我真是太高估你了!”

    他笑得很放肆,声音在这囿白色空间中回荡,因为情绪实在太浮夸,不得已伸手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水。

    但,也就在这个间隙里,他没能注意到时明煦的变化。

    对方无措的表情出现一瞬间茫怔,那些冻麻发红的指节倏忽攥紧了,研究员脑中愈发尖锐的疼痛陡然崩断,记忆突破隔层,排山倒海般涌来——他全想起来了!

    时岑时岑!

    怎么能忘掉这个名字?

    情绪呼啸如风暴,在这团孤单的意识体中重新催生出力量,研究员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遭,他强迫自己咬住唇,害怕发出的声音是哽咽。

    就在万千思绪翻涌之间,时明煦基本可以确定,178号与灰白色生物,都有抹除人记忆的能力。

    但幸好这种能力无法做到完美,使他得以通过刺激因素想起

    他竟然险些彻底遗忘掉时岑。

    时明煦喉头哽涩,劫后重生。

    骤然断开联系,对方又该惊惶成什么样?

    时明煦只敢分心想念一瞬——眼下,他自己的处境显然更加可怖。

    他才在闭目颤抖间努力平复好异样,迎着侍者的嘲弄,伪装出一副依旧无知模样,顺应对方说下去:“是的,我的灵魂不如身体那样矫健。”

    “你看起来像个罪孽深重的灯塔研究员。”侍者嗤笑一声,仰着下巴,“时岑,因为你不愿接受洗礼,你的罪孽仍留在身上,你将受到惩戒。”

    侍者终于收敛好神色,他抬手,在胸前画了十字。

    “至于究竟如何惩戒,”侍者说,“我将遵循神的教诲。”

    语罢,他望向天穹——或许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天穹,而是这个未知空间的上方,时明煦看着他仰首,又看见那些黯淡的、垂散的金发。

    对方保持着安静,等待灰白色生物的出现。

    良久。

    在沉默的冷淡中,在寻回“时岑”的恍惚里,时明煦终于也缓慢地重拾部分理智。

    他和侍者,现在应该在以意识体的形式交汇——而至于这处空间,应当类似于时明煦与时岑共处空间,但又比他们隐秘的安歇处来得更开阔,也更高级。

    这处空间里,可以感受到光线与温度,意识体的凝聚程度也更高,彼此甚至能够看见对方,不知道触碰可不可行。

    时明煦思索着,小心翼翼地伸手,探到了侍者的衣角。

    岂料对方竟然直接回头,想要捉住时明煦的手:“你在做什么!”

    “脚麻了,站不起来。”研究员反应迅速,在侍者抓来之前率先握住对方,顺势借力,“谢谢,帮大忙了。”

    侍者脸上登时青一阵白一阵,活像吃了苍蝇。他看起来原本想打人,但或许是忌惮灰白色生物,又或许是忌惮双方体型上的差距,最终并未真正动手,只朝时明煦冷冷抛来一句:“有病。”

    “这算是骂人,还是阐述事实?”时明煦站在白茫茫的雪里,他已经收敛好一切情绪,又恢复到疏离又淡然的模样——在这两种特质上,他不需要刻意伪装时岑,他自己也是如此。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拥有基因缺陷,也没有一个人基因链的稳定程度,能同黄金时代的普通居民媲美。”时明煦淡淡道,“疾病是这个时代的通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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