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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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眼?前骤然漆黑。

    但这片黑,却令他的感官更为敏锐,他感受着她的手指轻轻地摩挲他腕底的皮肤,感受着她的手指穿插入他的指缝,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她的拥抱让徐鹤雪更为真切地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

    暖到?令他颤栗。

    风雪呼啸,莹尘乱浮。

    几缕乱发微荡,也不知过了多久,徐鹤雪动了动颜色淡薄的唇:

    “倪阿喜,别抱我,我身上冷。”

    “我知道。”

    因为知道你冷,所以才抱你。

    徐鹤雪身形一颤,即便?这双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他也还是忍不住低下头,下颌倏尔碰到?她发间的饰物。

    倪素看见银白?的光犹如银蛇游弋,缠绕着他们彼此交握的手,又?转瞬消失。

    “土伯大?人与我说,只要我触碰你,他交给你的东西,就会暂时失去效用,是吗?”

    “是。”

    徐鹤雪听见自己的声音。

    在她的面前,他不知所措的时候,总是如此柔顺。

    “我们回家。”

    她说。

    相较于鬼魅,徐鹤雪觉得自己此时更像是一个傀儡,只是听见她的声音,被?她这样拥抱,他心中的欲念就会化为她牵在手中的丝线,而他心甘情愿,被?她掌控,受她约束。

    “你的腿怎么了?”

    徐鹤雪背着她,受她指引,一步一步地朝前走。

    “沈知州在奏疏里?提到?我,贵妃娘娘因此而召见了我,因我不肯为她开方?,所以令我罚跪。”倪素换衣裳换得急,抱了香烛,却忘了带火折来,如今她提在手中的琉璃灯也暂时不能用,幸而今夜虽雪重,但他们还有?满天繁星与郎朗月华作伴。

    徐鹤雪闻声,步履一顿。

    这些,他都不知情。

    “要撞树上了,徐子凌。”

    背上的姑娘在提醒他,“往左一点。”

    “嗯。”

    徐鹤雪轻应一声。

    鹅毛般的雪扫过檐下的灯笼,那不是倪素所点,南槐街上鳞次栉比的灯影映在徐鹤雪神采空洞的眼?底,他认真地听着她的声音,背着她上阶,从前堂到?后廊。

    明亮的烛火透过棂窗,朦胧的光影落入他的双眼?。

    徐鹤雪浓密的眼?睫微抬,他顺着那片投来的光影朝前走向那间他的居室。

    屋中红蜡如滴,一个剪破的囍字歪歪扭扭地粘在那道素纱屏风上,徐鹤雪倏尔停步。

    倪素被?他放下来,她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笑了一下,“应该是青穹剪的,看起来还不熟练。”

    她说着,将兽珠放到?供果中间,抽出几根立香来用火折点燃,缕缕白?烟缭绕,“今日,你是不是看见小周大?人了?”

    徐鹤雪站在那儿,听见她的声音,才恍惚回神。

    “你看见他送来的东西了?还看见什么了?”倪素回过头,“是不是还看见,他递给我他母亲的用物?”

    徐鹤雪静默片刻,撇过脸,说:“你盯着它,看了很久。”

    倪素看着他,忽然笑起来,“你在幽都百年,是不是将人间男女成亲的规矩都忘得很干净?”

    徐鹤雪清淡的眼?眸里?流露一分迷茫。

    “几乎没有?人会在收到?聘礼的当日就急着成亲,”倪素眼?睛弯弯的,“还有?,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答应他?”

    “就因为我盯着那支簪子看了很久?”

    倪素走到?他的面前,“我盯着看,是因为想起了我母亲,母亲曾也有?一支相似的金簪,我看见它,才想到?我应该如何躲过娘娘的算计。”

    “贵妃做什么了?”

    徐鹤雪一下盯住她。

    “娘娘有?意为我与黄宗玉黄相公的次子黄立指婚,”屋中有?没烧尽的炭盆,倪素的身体终于没有?那么冷,“小周大?人今日来是想为我解围,但我并不想因为我自己的这些事牵累他。”

    徐鹤雪对黄宗玉的印象不深,但听倪素称呼他为“黄相公”,他便?也猜到?,在他的老师张敬死后,便?是此人接替了副相的位置。

    他也不难从倪素的只言片语中厘清整件事情的脉络。

    但徐鹤雪也很清楚,若那位周副使仅仅只是存着为倪素解围的心思?,他本不必送出其母的用物。

    “所以我今日去拜访黄相公了。”

    徐鹤雪听见她的声音,又?抬起眼?睛,她唇色如殷,带着一分笑意,“我与他说,我为母亲守孝,亦为一人守节。”

    “倪素……”

    徐鹤雪心头一震。

    他一直回避这满室区别于往常的红烛,甚至于连屏风上那个剪得破损不成形的囍字也不曾多看,可她步步紧逼,令他避无可避。

    半晌,徐鹤雪喉结轻滚,“你知道,我与你不一样。”

    他声线发颤。

    人鬼殊途。

    他难有?血肉之躯,不能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郎朗日光底下,堂堂正正地走到?她的面前。

    他返还阳世,本是栖身于她的檐瓦之下,他身无长物,连干净的名声也没有?。

    “我们之间的不一样,仅仅是生与死的差别,”

    倪素凝视着他苍白?无暇的面庞,“人鬼殊途,而殊途亦可同?归,不是么?我之所以与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即便?你不在我身边,我自己也可以好?好?地活着,你离开我,我一定会难过,但难过,却并不会让我失去对生的期望。”

    “因为你,我更知生的可贵,你不在,我也会过好?我自己的日子,完成我与兄长的心愿,但遗憾,若能少一些,我还是希望少一些。”

    倪素伸出手,勾住他腰侧的衣带。

    徐鹤雪不知所措,步步后退,直至退无可退,他踉跄一下,坐到?了床沿。

    倪素顺势解开他的衣带,脱下他的外袍。

    她端详着他身上那件朱红的内袍,伸手拉他起来,将他带到?香案前,立香在燃,那颗兽珠在供果上静静地躺着。

    “徐子凌,我觉得这辈子,我一定不会再遇见比你更好?的人了,”倪素眼?睑湿润,却是笑着的,“我本想着,不论?别人如何,我一定要为母亲守孝三年,可是我如今要对不起母亲了,因为我怕,”

    她仰望着他,“我怕错过此刻,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想要与他一生,是很难的事。

    但倪素在跟着兽珠找到?他的那一刻,还是那么说了。

    “我们就要此刻,好?不好??”

    她在笑,眼?泪却从眼?眶跌出来。

    红烛摇曳,暖黄的灯影之间,徐鹤雪久久地望着她,他伸出手,抹去她面颊的泪珠。

    “我们不拜天地,就拜土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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