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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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稳在人群之外, 春雪如飘絮,清白的颜色融于血腥,嘉王在车中往刑台上一望, 他立时回头,浑身颤抖地跪倒下去, 一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眼?眶憋得赤红,泪意乍涌。

    “永庚, 今日,我终于敢祭奠他。”

    这道声音回响耳畔, 嘉王失声痛哭。

    李昔真眼?中湿润, 她却坐在车座上, 并?没有俯身去扶他, 风雪掠窗而来,凛冽生寒,她望向茫茫雾气?里, 人群悲戚,许多身着阑衫的年轻读书人跪在刑台底下哭,“殿下, 张相公这一生桃李满门, 即便是素未谋面?的年轻人,只要读过他的诗文, 听过他的生平,皆要尊称他一声‘先生’, 他们?在为他而哭, 为他不平,那么殿下呢?他是您的老师, 您除了为他而哭,心中就?不会?为他不平么?”

    嘉王以一双泪眼?望向她。

    “殿下,妾想问您,如今你已知道曾待您最好,与?您为友的那个人他死得冤枉,您心中,就?不痛吗?今日您的老师敢以死祭奠他的清白,那殿下您呢?”

    李昔真看着他,“您,还要离开云京吗?”

    “我……”

    嘉王衣袖底下的筋骨绷紧。

    “妾若是殿下,身上担负着此二人的性?命,”李昔真一字一顿,“妾便是死,也不会?再离云京半步。”

    他若走,谁还会?在乎徐鹤雪这个名字,谁来还给他清白?当今的君父么?嘉王眼?睑浸泪。

    可这位君父,才将将处死他此生最敬爱的老师。

    刑台之上,血还未干。

    鹅毛大雪笼罩着整个云京城,亦在皇城中纷扬而落,孟云献在庆和殿外跪到双膝僵冷麻木到没有知觉,却始终未能得见正元帝一面?。

    “孟公,小心。”

    裴知远再没平日里那般笑脸,扶着孟云献往白玉阶底下去,却不防孟云献脚下一失力,他及时扶稳,才令孟云献不至于从长阶摔下去。

    孟云献蹲在白玉栏杆底下,一手扶着寻杖,双肩颤动。

    裴知远蹲在他身后,心中亦有悲戚,他忍了又忍,轻声唤:“孟公……”

    “他是一心求死。”

    孟云献喉咙中挤出?这道声音,“我本以为有了那封雍州信件上的线索,今日他定会?在官家?面?前隐忍求全,他一定肯听我的话,不与?官家?为难,我以为他会?惜命一些……”

    “他去庆和殿之前,与?我说,待今日见过官家?,便与?我一块儿去东街剃面?,我以为,他终于不再怪我,我以为因为这条线索,他终于肯与?我好好说话,肯与?我像从前一样?交游,我以为我们?可以一块儿为他最好的学生讨回公道。”

    孟云献眼?睑积泪,“可是敏行,他在骗我,他已然下定赴死的决心,才肯说那样?的话来骗我。”

    此刻,孟云献终于恍悟,为何张敬近来总是触怒官家?,无论是宛江转运使周文正的那道改私交子为官交子的奏疏,还是他今日在庆和殿中的大不敬,都是他的算计。

    他用所有人不敢说的话来刺激君父,他用君父最不愿意听的话来引诱君父,纵然帝王心计深不可测,可他已经习惯于这十几年来敕令如天,臣民莫敢不从的局面?,张敬逼官家?下诏罪己,无异于刺伤官家?的脸面?。

    张敬是故意一步步将官家?引至失控的深渊,他是亲手递刀于官家?手中,要官家?失去理智,杀了他。

    孟云献与?张敬多年为友,纵然十四年中,他们?一个贬官,一个流放,没有一封书信往来,但此时,孟云献也能领悟张敬为何要这么做。

    “仅凭一封雍州的书信,还不能为证,而杜琮已死,更不可能洗去玉节将军身上的污名,崇之,他是要用自己的死,请天下人重新审视他学生的名字,他桃李遍天下,临死遗言,必有人将铭记于心,只要有人肯重新看待徐鹤雪这个名字,只要有人会?因他的遗言而心生疑惑,他便赢了。”

    “他知道嘉王的心性?,也知道即便是我,也无法令嘉王改变心意,他亦是在用自己的死,算计嘉王。”

    张敬知道嘉王将他这位老师看得很重,他便在今日,让嘉王亲眼?看着他所惧怕的君父处死他的老师。

    徐鹤雪的冤屈,张敬的死,犹如两座大山自此将永远压在嘉王的肩上,且看他是要退缩,还是要往前?

    张敬亦算计了正元帝,趁他头疾发作,逼得他失了理智,孟云献知道,若庆和殿中的正元帝醒来,必会?后悔今日所下的这道敕令。

    张敬本是他要用的刀,本是他要用来震慑宗室的器物,而其盛名在外,崇仰者不知凡几,正元帝免其流放之罪,许其回京任副相,原也有意彰显仁德。

    杀张敬,失人心。

    这个节骨眼?,正元帝绝不能再若无其事地封禅泰山。

    “也许,张相公从未怪过您。”

    裴知远的眼?眶微热,“当年与?您割席,是他怕你们?往后再来往,会?令您也惹官家?不快,倒时便不是贬官,而是与?他一样?的下场……”

    到如今,裴知远才终于看懂这两位相公之间看似分道背离,却实则惺惺相惜的本质。

    孟云献心中更痛,他紧紧地抓着寻杖,想起自己曾与?张敬说过的那番“君仁臣直”的话,那时起,张敬便明白他心中所想。

    君不仁,则新政无望。

    孟云献在贬官十四年的生涯里想通了这件事,君父若非真心推行新政,而只是借新政玩弄权术,那么新政会?失败一次,也会?失败第二次。

    孟云献早已不指望如今的君父。

    重回云京后,他所议之项,也大多不痛不痒。

    “崇之懂我……”

    孟云献掩面?泣泪,雪粒子落了他满鬓,“崇之懂我……”

    这座皇城里诸般浓烈的颜色弥漫的雪意与?寒雾减淡,檐上日光凋敝,不似春景,宛如严冬。

    张敬的尸首是贺童等人收殓的,倪素捧着那团好像随时都要消散的光,跟在他们?身后,与?他们?同行。

    张府的大门她进不去,她便在门外与?那些抹泪的读书人一块儿站了一会?儿,天色很快黑透了,可这场雪还没停。

    她站了很久也没动,身上积了雪粒子,冻得她浑身僵冷,她不知道这个人世?为什么有的时候会?这样?冷。

    冷得人骨缝里都结满了冰。

    回南槐街的路上,街边的灯影寥落,她小心地将那团光护在怀中,带着它回到医馆。

    推开他那间居室的门,倪素翻找出?所有的香烛,一盏,一盏地点满整间屋子,然后她便坐在桌前,认真地看着那团光,期盼它能够变成他的样?子。

    可它没有。

    “徐子凌。”

    她捧着它,唤了好几声。

    它还是那一团淡薄的光,悬在她的掌中。

    无边的寂静中,倪素看向对面?那张书案,案上放着一只纸鸢,她站起身走过去,伸手拿起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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