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尽鬓边春: 6、接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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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坐上首的容岸站起身,手指着容消酒,朗声吩咐:“给我将这有辱家门的逆子给捆了。”

    容消酒下意识后退,却还是被两个女使钳制着跪在地上:“父亲这是何意?”

    容岸拍着胸脯顺气,没应口。

    倒是柳七蝶,在此时接了话:“母亲对不住你,实在不能帮你遮掩。有灵都招了,说你在还俗前夜,连夜出逃与人私奔。新婚头天,趁祭拜亡母,又再次出逃。酒丫头,那究竟是何等风流的儿郎,竟教你痴狂至此,连家门都不顾。”

    容消酒心一沉,她这继母最擅捏造事实,每每屡试不爽,已然成了惯用伎俩。

    容消酒冷笑出声:“母亲说了这好些假话,就不怕死后下拔舌地狱?”

    “这…这……”柳七蝶转脸看向自家夫君,眼中含泪,极尽委屈。

    “你的贴身女使已然招供,事到如今,你竟还在狡辩。容消酒啊容消酒,我怎生了你这般不知廉耻的东西,上赶着与人配鸳鸯。”

    容岸一脸‘恨铁不成钢’,广袖一甩,便扭过头去,不再看她一眼。

    这般情景,她儿时早经历了无数遍。

    以往不论何事,他父亲都会全然相信柳七蝶,不分青红皂白将她痛斥一顿。

    起初她还会悄悄躲起来抹眼泪,后来哭多了也便哭干了。

    她以为自己早练就了一身铁石心肠,任父亲说甚伤人的话都无动于衷。

    可再次被父亲痛斥,她还是心头一梗,像是浸满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心口,窒息又沉重。

    “主君,酒丫头心智尚且不成熟,便饶过她这回,将那女使杖毙给个教训便是。”

    柳七蝶柔着声音给容岸提议。

    “若要杖毙有灵,便连同我一道儿。”容消酒声音温软,语气却异常坚定。

    容岸沉了面,起身阔步走到她跟前,那浮沉宦海多年的上位者气场,带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威慑。

    “饶了她,那便看你的本事。明日去找商侯,与他商定下个月初再办一回婚礼,他若答允了,我便将有灵放了,不然不单单她要杖毙,连你也逃不过刑罚。”

    容消酒沉沉吸了口气,应下此事。

    随即便被女使带了下去。

    容岸就站在原地,瞧着她那背影,眸中渐渐散出几许心疼。

    这主角一走,戏也算演完了,柳七蝶颤颤巍巍站起身,走到自家夫君跟前攀上他胳膊:“夫君可得保重身子,气坏了不值当。”

    容岸低头,颇有深意的凝视着她:“我不过问,不代表我不知道真相,劝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挥掉她双手,拂袖离去。

    容消酒去了关押有灵的柴房。

    隔着残破纸窗,只瞧得见房墙上遍布的霉斑,室内昏暗又带着潮气。只斑驳门缝透出的几点光线,便是房中唯一一丝光亮。

    “开门。”容消酒压着怒气沉声吩咐。

    旁侧的女使抄着手回:“主君吩咐过,不让您入内,只准您在门外寒暄几句。”

    容消酒凝眉,按在门上的手紧攥成拳。

    她垂下头,嘴上念着“善哉”,试图让内心平和下来。

    “姑娘,是你吗?”房内传来热切又熟络的声音。

    容消酒松了口气,鼻头微微泛酸,明眸涌上一层水雾遮没视线:“你可安好?他们是不是对你用了刑。”

    “我无碍,姑娘信我,我从未背叛过您,也从未认过什么罪。”

    那头的有灵越说越激动,临到最后半句话,竟开始咳嗽起来。

    容消酒坚定点头:“我信你,你放心,再等两日,我救你出去。”

    “好,我等着姑娘。”那头顺着咳嗽间隙,快声回。

    *

    殷雷滚滚,骤起一夜春雨。

    清早宫门外的柳堤笼上一层烟雾,有一黄衫女子持伞,立于垂柳下。

    那腰身如柳丝般纤润,衣袂当风扬起,与这空濛烟景融为一体,浑似画中仙人。

    不少下早朝的官员路过时,朝此望来,倒不知是先瞧景还是先瞧人。

    “时辰快到了。”

    新拨来的贴身侍女翠羽为她拢了拢披风,小声提醒。

    容消酒浅浅颔首,她今日来宫门外,是为遇见商凭玉,好与他商讨婚事。

    自昨日与他宜章巷门口一别,便再没见他回府。

    惟恐今日下朝他又去了京郊营地,遂早早过来候着。

    “姑娘,来啦来啦。”

    翠羽双眼瞧着一个方向,激动提醒。

    容消酒暗自鼓个气势,扯出得体的笑转头看过去。

    商凭玉正巧也朝此处看来,两人隔着百米长的距离遥遥相望。

    今日的商凭玉紫袍墨冠,方团玉带上缀着金鱼带。远远瞧着,虽没半分文人温润,却有十足武者疏狂。

    在他身侧,还有那位白衣卿相商惟怀。

    容消酒站在原地眼巴巴望着,等他路过。

    不料这人却只淡淡瞥了眼,便收回视线,转脚朝另一处去。

    容消酒见状,指尖捏紧了伞柄,硬着头皮上前挡住他去路。

    “商相爷,商指使。”她在两人跟前停下,抄手唱了喏。

    “容大姑娘可是找公宜?”商惟怀温声问。

    容消酒顿了下,缓缓点头。

    “姐姐,可有何事?”商凭玉语气端的客套。

    虽还是照常唤她姐姐,却总觉多了份疏离。

    容消酒指尖捏到泛白,咽了咽口水,才表明来意:“不知能否与商指使私下聊几句?”

    这人沉沉叹口气,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恕在下公务繁忙,没甚重要的事,便就此处说罢。”

    容消酒抬眸,有些诧异他的转变。那春水溶溶的眸自带几许愁绪,在旁人看来,倒像是被商凭玉的语气伤了心。

    商惟怀轻咳一声,拍了下商凭玉肩膀:“好生说话,大哥先行一步,你且陪容大姑娘用个早食。”

    见人一走,商凭玉声音轻柔不少,低声道:“跟上我。”

    言罢,他便迈着长腿快步离去,容消酒小跑着紧随其后。

    两人一个乘马,一个坐车,去了白玉楼。

    入了酒阁,商凭玉倚在案边,轻扣着红漆案面:“姐姐既然是找我,为何先唤我大哥。”

    容消酒端坐圆凳上,拿起茶博士新端上来的茶汤解渴,汤水刚含在嘴里,便听他问出这般怪异问题。

    她美眸瞪得浑圆,愣愣咀嚼着他话中语气。

    若她没听错,那语气里,应是带着几分委屈。

    容消酒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正色问:“小郎君,除了失忆,难不成还有旁的伤病?”

    不然怎的一会儿一个态度,脸色比那伏天六月还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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