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搞事日常: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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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到腰的撕裂伤痕,何皎皎在观音相下铺了干净的披风,扒了他上衣让他卧躺着。

    少年从小打熬筋骨练出来的精壮身子,可大大小小新伤旧伤触目惊心,何皎皎看着便要落泪。

    他该有多疼啊。

    三娘是穷苦人家出身,何皎皎留在马车上的东西她不舍得丢,硬是和小丫头们带过来了。

    她们今天要搬家的,铜盆水壶衣裳……什么小物件又都有一点儿。

    此刻成了何皎皎的依仗。

    庙院里有口井,三娘手脚麻利,打水生火烧了热水,又开了点心匣子端过来,让何皎皎填填肚子。

    何皎皎真心感谢她,但实在没胃口,低低说了声谢谢。

    小丫头们和两只猫都睡着了,深夜死寂,何皎皎彷惶不定,但总算没那么无措了。

    她用热水拧干帕子,轻轻替凌昭清理伤口,重新上药,他的狰狞几处刀伤,总算没有流血了。

    可少年无知觉皱紧长眉,脸色白得吓人。

    她端了碗把糕点扔到水里泡化开,去喂他,也喂不进去,何皎皎只好用帕子沾水去润他干裂苍白的唇。

    可无论如何,他没再睁眼,何皎皎喊不醒他。

    三娘陪她一会儿,劝她歇歇吧,不然凌昭没好,她又熬垮了怎么办。

    三娘说:“您歇着,我去镇上找找,不信这么多大夫,没一个肯出诊的。”

    何皎皎听劝,三娘走后,她握紧凌昭的手在他身边蜷成一团。

    破庙半边屋檐都塌了,她怔神望着夜穹,看弦月东落,眼睛合不上,天亮了。

    阳光照到脸上,何皎皎忽然想起,今日,是凌昭十八岁的生辰。

    她其实都安排好了。

    搬家的第二天就为他庆生,他生辰过后,他们就请媒人换婚书。

    租的那间小院还有两个月的租期,因为他们没有长辈亲人,何皎皎打算从那里出嫁。

    “娘子…”

    三娘踏着清晨的薄雾回来了,她立在坍塌的庙门口,愧疚地摇了摇头,“我把镇上都跑遍了,那些大夫伙计都像认识我似的,说什么都不肯出诊,药也不卖。”

    “我本来还想买些包子粥回来的,可……路边的小摊都不肯卖东西给我。”

    何皎皎不失望,抹了把眼泪起身了,让三娘过来搭把手。

    转目却发现他脸色通红,何皎皎一摸他额头,烧得滚烫。

    她们将凌昭扶起来,给他喂了水。

    何皎皎甚至没有力气着急了,她语气淡淡道:“三娘,你在这儿守着,我再出去试试。”

    她没忘记昨天晚上放任她偷走药的大夫。

    他是个好人。

    何皎皎从小惯会看人下菜碟的。

    她换了身干净衣裳,挽了个不伦不类的单鬓,急匆匆地回到杏花巷。

    “师父师父,她又来了!”

    仍然是他的学徒童子开门,大约是得了叮嘱,门一开转眼用力关上,紧接着闸门落锁的声音传出来。

    何皎皎并不意外吃了闭门羹,她扬高声音:“求求您了。”

    来往行人不少,投来诧异目光。

    何皎皎跪了下去,一个头磕得响亮,她声音很稳,无波无澜:“求求您了。”

    她伏跪在医馆门口,内心同样平静。

    她什么都做不到,所以只能这般去求别人,多寻常的事。

    可直到炎夏烈阳在云后展露威仪,蝉抖翅尖鸣,何皎皎背如炙烤,医馆院门,没有再打开过。

    这样啊。

    何皎皎不难过。

    她也不浪费时间了,撑着墙壁站稳了,双腿肿胀麻木,走得艰辛苦困。

    三娘说,镇上有七家医馆呢。

    她一家一家地跪了过去。

    可是,没有人心软。

    没有人肯帮他们,没有人愿意救他们。

    何皎皎带了很多钱,可她买不到任何东西。

    为什么?

    第七间医馆,少女佯装的平静破裂,她冲进医馆里头,抖着手大把大把地银票砸了过去,“我有钱,为什么不卖给我药,凭什么不卖给我药?!”

    她声嘶力竭,要疯了。

    医馆里头,却依旧没人肯理她,伙计将她推出门。

    她摔到地上,砸过去的银票砸回她身上,和一泼凉茶,兜头浇下。

    三伏炎夏,何皎皎一个寒颤,她敛眉低目,冷静下来,抹去脸上凉水,起身走了。

    这样啊。

    她尝试冲出城,在城门口被兵卒面色不善堵了回来。

    这样啊。

    何皎皎仰起头,眯着眼睛去盯高悬的盛阳。

    她明白了。

    为她和凌昭不知天高地厚,凭他们妄图以卵击石。

    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能豁出去?

    那便过过一无所有,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日子吧。

    何皎皎回了破庙里。

    她头重脚轻,放佛遭烈阳晒化三魂七魄,木楞着听到小丫头们的哭声。

    “娘子,三娘卷走您的包袱跑了!”

    残瓦的阴影落下来,遮挡不了浮空翻滚的热浪,何皎皎怔然抬头,一眼扫过哭得凄惨的小丫头们,给不出反应。

    绒绒趴在结满蜘蛛网的供桌上,白猫在垮了半边的断墙下打盹儿,唯独三娘不见了。

    何皎皎临走前,把贴身收着、装着大部分钱财的包裹留下了。

    三娘……三娘是她让凌昭在章洲的运河里捞上来的,她夫婿因为小半袋粟米,要把她卖给一个瘸腿的男人。

    所以她跳了河,宁死不从,她被救上来后,跪在地上把头都磕破了,说这辈子当牛做马的也要报答他们。

    这样啊。

    何皎皎不怪她,钱对她没用了,如果三娘昨晚没有找到她,她可能撑不到现在。

    “哈…”

    少女眉眼静谧,笑了笑,她走到凌昭身边蹲下,摸了摸他的额头,边问小丫头们:“你们怎么不走啊?”

    少年眼睫轻合,苍白虚弱,好歹身上没有上午何皎皎出门时那么烫了。

    还是三娘教得她,用冷水拭身可以退热。

    何皎皎便找来只水桶,到井边打了半桶水,她从未做过这些活计,半桶水都拎得摇摇晃晃。

    听小丫头们在耳朵边哭,“娘子,您别不要我们,我们能去哪儿啊?”

    最小的丫头才八岁,凑过来帮何皎皎,也是哭,“娘子,我饿。”

    三娘带走了所有值钱的物件,何皎皎偷来的药,几匣子点心果子都没放过。

    何皎皎没吭声,不知如何作答,沉默地拧着帕子给凌昭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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