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河夜航: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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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雪时正在倒水,不置可否地回答:“还行,以前在云城街边还是有不少可以租借的店,来京崎上学后确实没怎么看见,比较起来是有些麻烦。但我觉得恰恰这些麻烦让它变得迷人。不像视频网站随手点开几秒又马上关掉,把它买来或者租来,开启它的过程不容易,我就会想要好好地看下去。”

    娄语听过他的解释,立刻推翻了刚才对于他老派的注解。

    或许用一根筋来形容他会更合适些,认真又执拗,不喜欢随意的闻雪时,就像他自己形容的那样,这些麻烦也使他看上去变得迷人。

    娄语说着那下回我也试试用影碟机,目光又被最显眼的一架钢琴吸走。

    这架钢琴一看也有些年头,看上去没在使用,盖着一块黑色桌布,其上还摆放着一株仙人掌。

    看样子……就像是坟墓。

    他端着柠檬水过来,顺着她的视线主动提起:“三岁开始弹的,一直到十六岁。之后就没再弹过了,所以一直盖着。”

    娄语接过杯子的动作顿住,这句话背后的意义太不可思议了——

    那阿维伲翁的最后一夜,他在火车站即兴为她弹奏的那次……

    闻雪时看着她的表情笑了出来:“是你想的那样。”

    “……我在想什么这么明显吗?”

    他没回答,就着弯腰递杯子的姿势凑近,轻轻碰了下她的唇,就好像在啄一只小狗。

    可对小狗来说,这太刺激了。

    水杯没拿稳,掉到地毯上,湿漉漉地滚进沙发底下,两片柠檬咕噜噜地贴在杯壁上。

    这是他们之间发生的第一个亲吻。没有什么浪漫场景,在他的出租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递水杯的瞬间,被他偷掉了。

    闻雪时若无其事地捡起杯子,走到流理台背对着她,在那儿洗了足足五分钟的杯子,这才又面色如常地回来。

    他一本正经地提醒:“这次别掉了。”

    接着,一个不再轻飘,带着侵略的吻落了下来。

    *

    娄语被两个吻搅得头重脚轻,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她捏着杯子,水还是洒了出来,沾湿手指。闻雪时在她身边坐下,倒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拿过纸巾替她擦。

    她急忙抢过纸巾,嘀咕道:“我可以自己来。”

    然后借着扔纸的理由,她匆匆从沙发上起身,逃离他身边。总觉得再和他靠近会很危险。

    但闻雪时接下来没有再搞突然袭击。两人一起做了年夜饭,说是两人一起,但最后还是被他撵出厨房,因为她厨艺实在一般,还想假装自己很会做,下油锅倒东西时油点噼啪乱溅,把闻雪时吓一大跳。

    他做了简单的三菜一汤,配着无聊的春节晚会哈哈直乐,虽然他们都不觉得节目好笑。快到十二点时,两个人挤到窗户前,听着城市很远的地方此起彼伏的烟花声,那声音听起来朦朦胧胧的,就像在另一个世界。

    而这个世界里,只有他和她。

    他转过头来说:“新年快乐。”

    她仰起脸回应他:“新年快乐!”

    “今晚要留下来吗?”

    他的下一句话让她顿时呛出声。

    闻雪时失笑地替她顺背,还要揶揄她:“想什么呢?我意思是很晚了。我当然也可以把你再送回家……但今晚是除夕。”

    所以,两个孤零零的人就不要再分开了。

    她窘迫地别过脑袋,含糊地唔了一声。不好意思说其实自己在带来的行李箱里不止装了年货,最底下其实还藏了过夜用品……

    她还在想入非非,闻雪时却已经从衣柜里拿出了被褥和毯子,扑在了床边的地上。他指着单人床说:“你睡床吧,我睡这。”

    之后两人又合力把碗洗了,打开影碟机看了一场老电影,折腾到凌晨两点才准备结束这一晚。

    他关了灯,她躺在他的床上,闻着他的味道,听他从开关的位置一路窸窸窣窣摸索着睡下。

    她抱着他的被子,心脏像被一根狗尾巴草轻微地搔动着,忍不住朝地上轻声叫唤:“地上很凉吧?”

    “没事,还好。”

    “如果不舒服……可以睡上来。”

    她一说完,即刻把脑袋蒙被子里,一边在心里疯狂呐喊——天呐娄语,你看看你说的什么鬼话,能不能矜持一点!

    空气一片沉默,闻雪时忽然轻轻笑了笑,然后说不行。

    “太快了。”他说,“我想和你慢慢来。”

    “……什么啊。”她探出脑袋自证清白,“我的意思只是一起躺着!”

    他嗯道:“是我办不到只是一起躺着。”

    娄语立刻不吱声了,幸亏关着灯,他看不到她的脸有多红。

    接着是长久的安静,可娄语根本没有睡意,心跳一直在高频跳动着。很多东西在脑海里五花八门地蹿过,最后她想起来那个被吻打了岔的话题。

    “你睡了吗?”

    她轻声试探,他很快回应道:“怎么了?”

    “没什么,睡吧。”

    她最终没有问出关于钢琴的事情,既然他当时避而不谈,那应该是他不想说的。

    房间里又安静下去,就在娄语意识快模糊时,她突然听到闻雪时的声音。

    “小楼,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其实说来也没什么,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是我刚上高中那会儿。”

    他近乎梦呓般的叙述着。

    “他有抑郁症,已经很久写不出满意的曲子了。越写不出,他的病就更严重。那天晚上刚吃完晚饭,他说我去散会儿步。散步散了三天。三天后他的尸体从河里捞上来,两边的口袋鼓鼓的,塞满了他写的那些碟。”

    “后来只要坐在钢琴前面,我就会想起那天午后很热,他的尸体很肿,我认不出他来。倒是他身上穿的黑色外套,我反而觉得更亲近一点。”

    娄语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抖了抖嘴唇,难以想象那副画面给十六岁的少年带来的是怎样的阴影。

    可现在二十一岁的青年只是若无其事地继续说:“我开始讨厌钢琴,可在阿维伲翁的时候,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和你再见面的那一刻,我还是依赖它了。”

    不善言辞,也从来没对谁告白过的他,选择用练习了十来年最衬手的武器捕获他的小狗。

    娄语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看似信手拈来的一场弹奏,对他而言需要克服什么。

    ……自己值得成为这份意外吗?

    在彻底体会他的决心后,她被巨大的喜悦,以及更庞大的不安包裹。情绪冲撞地太厉害,以致于她想即刻飞奔下床拥抱住他。

    她也这么做了。

    闻雪时诧异地感觉到一只小狗钻进了他硬邦邦的被窝,贴到了他身边,紧紧地抱住他。

    他的心头酸软成一汪河流。

    闻雪时反手将人拢进怀里,抵着她的脑袋轻叹:“不要有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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